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地处山区的Y城因GDP在全省县级市中遥遥领先而闻名遐迩。慕名前来取经的人络绎不绝。当时在位的马书记总是这样介绍他们的成功经验：“三个代表”指路，“黑”“白”两道致富。前者妇孺皆知;后者的“黑”即挖煤，“白”即烧石灰。千里迢迢的取经人大多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因为他们看到城周边的大大小小的山千疮百孔，头上的太阳昏黄凄暗。

　　此前，Y城走了许多弯路。几任一把手都为改变它的落后面貌绞尽脑汁。有的提出建成“服装新城”;有的主张“旅游兴市”;有的实施“特色经济战略”--以红苕为龙头，大力发展深度加工，如制作红苕片、红苕干、红苕粉、红苕养生剂……那年举办的“Y市国际红薯节”盛况空前，专家学者云集，著名歌星助兴。美其名曰：红苕搭台，百业唱戏。

　　是马书记在总结前几任领导人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才摸索出了这一套完整的经验。他也因政绩突出上调了。离任那天，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与全市干部依依告别。

　　接任的牛书记是五八年大跃进时出生，取了个名字叫跃进。他上任后得知：地下的煤挖得差不多了，有些巷道都挖到城下面了，再挖下去白白赔钱不说，还会出人命。他决定调整思路，先烧它两把火再说。

　　一把火是“打黑扬白”：炸毁所有煤井洞口，再加力度扩大石灰生产。这个思路变成现实还算比较顺利。路上、屋上、树上、空气中和人鼻孔里的黑很快消失了，天空中只有白雾在荡漾。为全市人民的健康着想，市里还出台了一项惠民政策：每人每年享受50元因空气污染造成的损害补贴。有人恭维牛书记说：“还是牛书记牛啊!你一出手，黑的也被漂成白的了。”

　　另一把火可归纳为四句话：城建大动作，赶超新加坡。一年一小变，三年大变样。一把手一声令下，全市闻风而动。拆，拆，拆，拆的是屋;挖，挖，挖，挖的是路;扫，扫，扫，所有机关、学校、企业、工厂，都派出人员轮流上路当清洁工。

　　老实天真的山城市民深信赶超新加坡指日可待，人人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咱们这个“光灰(辉)的山城总算有救了!

　　半年之后，大动作变成小动作，小动作变成没动作。脏、乱、差死灰复燃。老百姓说：“新盖的茅厕三天香。”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山城面貌依旧，市民怨声载道。不过，牛书记经过干部一致推荐、组织的严格审察，还是被提拔到大城市里做更大的官去了。

　　记得他上任时，报社记者在长篇通讯中假借群众的口颂扬牛书记：“东方红，太阳升，山城来了个牛跃进。”他走时，记者好像什么也没写，倒是群众中真的流传这样的顺口溜：“西方红，太阳落，山城走了个牛B壳。”

　　(作者系湖北省黄石市散文（杂文）学会顾问，松滋籍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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