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柳笛死了,没来得及确诊就死了,应该是心脏病。他们那一届有169名同学。
那一年,大学校长习泽宇先生在毕业典礼大会上说:“169,多么美丽,多么吉祥,多么动人的一个阿拉伯数字!”
可是!然而!时至今日,柳笛真的是死啦!
怪不得,林中的鸦雀三天没叫!
同学们听到噩耗,急速从祖国的四面八方赶回来,一下子把殡仪馆的福寿宫挤爆了。
嘈杂声,呜咽声,狠狠地压住了柳笛妻女和疼他的亲属们的哭声。
遗像两旁的白色条幅上用黑墨写着:
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好兄弟好亲戚;
好同学好同事好朋友好干部好党员!
再好,柳笛躺在礼棺里千不管万不管了!只有礼棺旁边的鲜花在飞泪。
一个背黑色行李包的同学可能失态了,捶胸顿足,悲声叫道:“
你们赶快去把殡仪馆的馆长给我叫过来,叫他把‘福寿宫’的牌子给我摘掉,换成‘不尽人意宫’!换成‘悔恨宫’!怎么换都行!怎么换都行啦!馆长,我说错了你就骂我打我吧!——啊嘿嘿嘿——一我受不了!我的同学柳笛才只有50岁呀!”
啊嘿嘿嘿——
男人的哭声就是那么惊天动地。更要命的,是电子鞭在墙上激烈地诉说着。在这地狱门里,柳笛如灯灭,哽咽着伤心的是大家!
呜咽的浪,一阵接着一阵地翻卷着。
天都快亮了,福寿宫里慢慢地安静下来。
怏了!都哭怏啦,累了!都哭累啦!
哎,谁叫造物主在这些善良人的脑袋里装那么多丰富的思想感情呢?
柳笛在睡,旁边的人在沉默。有些不想再哭的人便靠在花圈上打鼾。
上半夜失态的那个同学,搬来一张桌子,放在离柳笛不远的地方,嘶哑着嗓子吼道:“张凶,你恶,王坏!你们三个人不准睡!过来陪柳笛打牌!”
大家知道,陪柳笛打牌,就最后这么一夜了,谁敢不打?
是的,不打钱也要打!
打昔日,打今天,打将来!
打自己的凶,打自己的恶,打自己的坏!
用血打,用泪打,用心打,用肝打!
桌子上不需放钱,只需放上对同学柳笛的愧疚!
纸花牌在空中飞,四个人打的好专心,好庄严,好肃杀!
那个失态的同学由衷地赞叹起来:“老子看准了一个问题,旁边不躺几个下去,你们这些人是把这牌打不像的!”
其他三个同学听了这话,捏牌的手突然颤抖起来,泪珠子抛沙一般落到桌子上。
暂时安静的福寿宫,重新翻卷着一阵阵呜咽的浪。
叭叭叭叭叭叭……电子鞭这一次就像在秦朝哭过长城的孟姜女回来了,披头散发地哀嚎着:
“柳笛呀,169个同学,只剩下147个啦!147,这个阿拉伯数字不吉祥呀!就怪你呀!你不死,就不会出现这个要命的数字!”
天苍苍,地茫茫,柳笛走了。
柳笛用两个指头,轻轻地将一支柳笛放在嘴里,深吸一口气,在万里长空吹奏起来:
人生纷崩离兮,天之意;人生难得悟透,地之嘻!哟——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人生不是恶作剧,且行且珍惜!
哟一一
(作者为湖北省松滋市学校后勤管理办公室干部)
编辑:张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