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散文:积雪已消融,母亲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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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17-03-03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 董新明】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鸡年的正月初六,我别离母亲,由宜昌飞往海口。因为,儋州二中高三补课当日“擂鼓”,有两个班的孩子在等着我。

  上岛后的第三天,儋州阳光明媚,热气腾腾,似乎把我们一下带进了夏天。而我同时得知,老家松滋当日下了雪。这场雪,一直捱到我上岛后才姗姗来迟。

  独守老宅的母亲“保暖”了么?我赶紧拨电话。五声响铃过后,听简里传来了母亲硬朗的声音,依旧是那一声我听了几十年,越听越觉亲切,越听越感暖心的“新明啊——”。有人说,听人说话,可辨人是否健康。母亲70开外了,说话硬朗,这令远在海南的我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我问她家乡下了雪,她穿暖和没有。她说她穿上了羽绒服和棉裤,让我尽管放心。

  2015年9月,我应聘海南,奔椰风海韵而来。虽然我笃信“来海南,真的来对了”,却默默地咀嚼别离亲情的苦涩,尤其是内心高高地悬着对母亲的牵挂。

  不知道这场春雪会持续多久,是否还会加剧。

  我即刻与我特别敬重的邓林兵老师联系,拜托他于雪融天晴之际,以老宅为背景,给母亲拍几张图片,发给我。

  今天,鸡年正月十四,邓公发来了两张清晰的图片——

  一张是站姿。母亲背对着门前的广玉兰树。她微笑着,送与数千里之外的长子一个舒心的表情。经过春雪洗涤的玉兰树叶,似乎更油绿了,仿佛也在默默祝福:老人家又熬过了一个寒凝大地的冬季。

  这棵树是母亲八年前亲手种下的。八年间,与母亲同龄的大妈、大婶,或因疾病,或因意外,一个个撒手人寰,去了天国。而我的母亲,我们的母亲,依然健在,依然活着!

  一张是坐姿。她安详地坐着,面带微笑,脸上跳跃着雪后初晴的光亮,眼里蓄满安慰——远在海岛的儿子,妈一切都好。

  母亲是属马的。2014年6月,72岁的母亲突发心脏病。死神狞笑着,企图把她强行拽走,最终却败下阵来。母亲重获生命,一靠医生回天有术,二靠母亲抗力强大,三靠儿女们孝心无价!确实,母亲的生命里蛰伏着特有的抗力。从母亲生下第五个孩子——我的弟弟开始,她就一直病病歪歪,如乡村人说的“背上了药罐子”。记得爷爷生前曾叹息着对我说:“***,恐怕是没有老人做(意思是活不长久)。要是她走早了,你这个长子,可就会挺苦哦。”当年十几岁的我,虽然不谙世事,却生怕那样的不幸出现。也许是母亲家庭遗传,也许是上天眷顾我们,母亲坚强地挺过来了!我记得,就在母亲本命年里,我们兄妹五个,配合医护人员对母亲进行“生命大营救”的前一年,母亲咬紧牙关,在70分钟内先后接受了两次手术——胆囊结石清除和阑尾切除。“71岁的老人,一下做两个手术,真不简单!”医院里一位满头白发的护工惊叹得翘起了大拇指。

  照片的背景,是母亲独居的老宅。说是老宅,其实是二婆婆生前盖的。以后经过了几任房主。新千年之初,母亲搬来了,一住就是整整16年。

  写到这里,我想对长眠于九泉的父亲说,您在弥留之际,曾交代过母亲,您死后一要埋在爷爷旁边,二要母亲随大儿生活。第一,我们让您如愿了;第二,我们让您失望了。不是大儿、大媳不讲孝心,而是母亲离不开乡村的老姐妹,舍不得乡间的柴火味。她常常说,儿女们尽孝,并不一定要天天陪着。只要常回家看看,她就心满意足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给的生活费或过节费,她总是省着花,居然还为孙子、孙女们攒下了一笔上大学或结婚用的礼金。吃的小菜,是她开荒种的。父亲,如果您灵魂有知,一定会为我们有这样的母亲而欣慰。

  2015年9月,我入职儋州之前,就是在这个老宅里与母亲挥泪惜别的。这年的8月下旬,海南省教育厅招聘录用的文件,早已下发多日;儋州市也通知我转走了人事档案。启程的日期一天天迫近,我不能再“瞒”住母亲了。于是,8月28日那天,我、妻子,弟弟、弟媳,二妹、二妹夫,相约一同看望她。饭后,我鼓足勇气,对母亲说了“要到海南工作”的事情。母亲怔了一下,用浑浊的老眼把我认真地看了几下,叹息一声,低头看着地面,不语。

  二妹赶紧打圆场:“妈,哥哥去海南上班,我隔您最近,会常来照顾您的。”

  弟媳、二妹夫也连忙安慰、宽心。

  母亲擦了擦眼晴,声音打着颤儿:“我不是扯他后腿。我是担心,他50多岁了,一个人在外,痛风时时发作。”

  妻子的眼睛随即泛潮。一时间,我的喉头也有几分哽咽,内心澎湃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我平复了一下内心,劝母亲放心,我会尽力照顾自己的,并说要与母亲保持联系,时常互道平安。

  在我的手机里,永远保留着一个“未接来电”——2015年9月5日,子夜时分,我在由襄阳开往湛江的K1473次列车上,母亲拨打过我的电话。由于手机呈静音状态,一时未接着。“这么晚了,她有何事?此时打过去,会不会干扰她休息?”咬了咬牙,我终于拨响了母亲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三下,她就接了。我低声问她,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她说她担心我,睡不着。我说我会平安到儋州的,一到就马上告诉她,催她快睡。她像个听话的孩子,马上就说“好”。我的眼里立刻盈满了泪水。我想,她一定在默默地等候儿子的回电。要是那晚我不打电话过去,她一定会睁着眼,噙着泪,一直捱到东方发白。透过母亲苍老而沉重的嗓音,我可以想象那令人揪心的一幕。

  幸好现在通讯发达,我可以随时与母亲通话问安,还可以从亲人们发来的微信和视频里,了解母亲的生活状况和健康情况。

  去年10月,母亲74周岁生日之际,妻子和几个姊妹回老家去给母亲庆生。吃饭时,弟弟拍了聚餐的场景,特意给母亲拍了一个特写。我收到后,满心欢喜,立刻斟酌了几句祝辞,放进“朋友圈”。很快,岛内岛外的亲们纷纷点赞,送上暖心的祝福。

  猴年腊月二十七,我返乡过春节的第二天,便兴冲冲地赶回老家看望母亲。母亲颤颤巍巍地把我迎进屋内,把我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然后咧开几乎掉光牙齿的嘴,幸福地笑了!

  猴年除夕,拗不过母亲的好意,我和弟弟两家相聚在母亲老宅团年。饭后,带着喜气,女儿和侄儿陪母亲打牌娱乐。祖孙三人其乐融融,无与伦比。

  现在,我又上岛了,远在数千里之外。我到达二中的当晚,赶紧拨电话向母亲报平安。她在电话里叮嘱我“多保重”,随即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放下电话,我仿佛看见母亲多皱纹的脸上漾着醉人的微笑。

  感谢上苍,它给予了母亲留在人间安稳生活的长度。

  感谢热情的邓公,他在家乡寒气袭人的时节,送与我一份念想,一份对母亲的虔诚念想。

  积雪已消融,大地正重现春意。

  母亲在微笑,美好得令人心醉……


作者母亲近影

 

  急就于2017年2月10日下午

 

  (作者系湖北省语文特级教师、海南省引进特级教师,现供职于海南省儋州市第二中学)

 

  编辑:杨东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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