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75岁了,曾经浓密的头发已经变得稀疏,青丝早已变成了白发。在我们乡下,母亲算是个大个子,一米六几的个头,结实的身板,加上手脚干练利落,任何农活都不落在人后。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来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记得在我6岁那年,父亲得了严重的神经官能症,一病就是数十年,并且有许多年生活不能自理。在我的印象里,身体单薄、性格懦弱的父亲一辈子都是母亲照顾的对象。
母亲不仅要照顾父亲,而且要独自拉扯大一群弱不禁风的孩子。母亲生了8个孩子,我是老五,也是唯一的男孩。也许是因为受了父亲的遗传,姊妹几个从小都是体弱多病,瘦骨伶仃。唯有我长得有些像母亲,也一直被母亲当着掌上明珠宠爱着。
母亲是苦出身,她们姊妹四个,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是由她们的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母亲的爷爷奶奶都不是亲生的。据说我的外公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四处流浪,被一对无儿无女的刘姓夫妇收养,当时不知他姓甚名谁,也不知他的生辰八字,然后他也就随了刘姓。这对无儿无女的刘姓夫妇就是母亲的爷爷奶奶。外公长大后娶了老奶奶的娘家侄女为妻,生下了我的母亲她们四姊妹。在母亲一岁多时,外公不幸病故了,然后过了几年外婆也病逝了。老爷爷老奶奶一辈子吃斋念佛,到老时与四个不是亲生的小孙女相依为命,直到四个小孙女都成家后才溘然仙逝。
母亲15岁就嫁到我家,17岁时生下我大姐,随后几乎是每隔两岁就添一个小孩,直到父亲生病的那一年生下我的小妹。家里孩子多,但是母亲一个也舍不得送人,全部靠她一双手拉扯长大。再加上父亲的病,家里的困境不堪想象。因为家里穷,小孩生病根本不敢看医生,二姐永兰不到一岁时就因病夭折了。四姐永淑本来是几姊妹中长得最漂亮,也是最聪明、最刚烈的一个,但是在她9岁那年得了一场病,高烧3天,最后送到公社卫生院一针打进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四姐的死是家里的一场大灾难,我至今清晰地记得当年父亲和母亲捶胸顿足、呼天叫地的场景,记得两个姐姐悲凄号哭、伤心欲绝的一幕,记得自己第一次真正的伤心落泪。在我的记忆中,那一刻就是世界的末日。也就是在那一年,父亲彻底病倒了。
从四姐病亡之后开始,母亲就独自扛起了生活重担。我高中毕业之后回家跟着母亲种田,家徒四壁,欠债缠身,此中艰难,难以言表。
在母亲的照料下,父亲的病到了老年已有所好转,但是却新添了一些老年病。在我到外地打工的10多年时间里,父亲母亲只能相互扶持。母亲不识字,一辈子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认不会写。但是,母亲勤劳善良的品质一直感染着我,母亲对每一个儿女的深深牵挂更是让我刻骨铭心。
就在10年前,妹妹妹夫也随我在外打工,小外甥跟着他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尽管母亲的孙辈很多,但是她却记得每一个外孙的生日,非得要自己亲自去看一看。母亲走了20多里山路,去给她的外孙送生日礼物,回来的时候有好心人一定要她坐一程车,结果出了事。母亲有严重的晕车症,在车上就呕吐不止,回来后呕吐更加厉害,吐尽黄疸,不省人事。这一程车坐得差一点要了她的命,病了一个多月,这也是母亲这一辈子生的第一场大病。
2009年是母亲的大灾年。母亲突发冠心病住进了医院,入院时病情危重,高血压、冠心病、神经症、急性胃炎等多种病症交集,市人民医院心脑血管专科几位专家医生都认为非常棘手,治愈的希望不大,要求家属做好最坏打算的心理准备。姐姐也告诫我放弃治疗,但是我的态度坚决,决不放弃。母亲的病反反复复,一年中先后入院三次,迫使我放弃外面的一切回家侍奉。最终母亲奇迹般的挺过来了。但是,从此我再也不敢远行,只能就近找到一份事做。此后,虽然母亲一直依靠多种药物维持,却依然坚持做家务,服侍老父亲。
从父亲生病时候开始,母亲就虔诚向佛。母亲对菩萨的膜拜是发自内心的。无论生活如何艰难,母亲从不怨天尤人,从不懈怠和放弃。母亲吃苦耐劳的精神和她乐于助人的善举远近闻名,有口皆碑。母亲有一手好厨艺,虽然算不上是厨师,但是左邻右舍凡有红白喜事都喜欢找她帮厨。洗菜切菜,烹炒蒸煮,跑进端出,熬更守夜,她从不要任何回报。从我儿时开始,每逢过年闲暇之际,母亲总是带着父亲一起在门前的乡间小路上补路修桥,方便走亲访友的过往行人。母亲没有文化,但是她懂得做人的朴素道理,认定好人好报,坚持行善积德。
从小到大,母亲的高大形象一直深植在我心里,是母爱伴随着我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苍天不负苦心人。我的父母虽然历经磨难,但是我相信会终得善果。
但愿菩萨保佑父母亲大人双双活到一百岁!
癸巳年九月廿七子夜于宜都周家河
(邓永解,湖北松滋人,1966年1月出生于麻水芦花河,松滋一中高中毕业,务过农,先后在广州、浙江温州、新疆、湖北宜都的企业供职,当过操作工、计划员、办公室主任、行政副总经理,现在松滋一房地产企业就职)
编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