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陪父母过年吃年饭了。想到父母年近八十，且父亲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我和妻子商量今年回老家陪父母过年，踏踏实实陪老人过一个年。

　　腊月二十七晚上我就将为父母准备的年货提前放车里，腊月二十八上午携带着部分生鲜食品开车踏上回家的路。一路上妻子埋怨我不让她出门给我母亲买一身新衣服，她觉得年纪大了过年穿新衣服热闹、喜庆。我说母亲再三叮嘱不要买衣服了，以前给她买的够多了穿不上，加上武汉现在新型肺炎厉害，不要冒险上街了。好歹妻才停止埋怨和懊恼，但是，一进家门，她还是向我母亲投诉我的专横霸道，以致母亲没有新衣服穿。

　　紧张忙碌了两天，按照我们老家的传统习俗年饭，母亲年纪大了，但是还是准备了“十大碗”，菜品无非家乡特色的家常菜，当然少不了蒸鱼、蒸肉和蒸青菜，也就是天门三蒸。我和妻子以及女儿一起张贴门画和对联，过年的气氛骤然升温了。当十大碗菜摆上桌的时候，我搀扶颤巍巍的父亲上坐。他不忘用口齿不清的言语指点我十大碗菜的传统摆放方式。

　　看着满满一桌的菜，一道道色香味俱佳，深深地吸一口，再急不可待地品尝一番，唤起我记忆深处的回忆!这些菜，还是儿时的味道、年轻的味道、家乡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父亲因为中风许久，双手抖得厉害，完全无法握住筷子，更不要说自己夹菜吃了，平常都是我的母亲照顾饮食起居，喝水也是用吸管喝。本来我带回一瓶好酒想陪父亲一起喝一小杯，但是，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比我想象的差，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倒酒然后像父亲年轻时候一样很豪爽地一干而尽。父亲坐了几分钟，默默回到卧室去了，我接过母亲给父亲挑选的菜，走进他卧室里。父亲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本来我是打算鼓励他自己吃饭的，可是，我是了解他的。他一辈子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实在做不来，他肯定不会求人的。我决定给父亲喂年饭。我把菜用筷子一点点夹碎，然后按照荤素搭配一口一口慢慢喂他吃。我像他在我小时候照顾我一样叮嘱他，不要急，慢慢咬碎然后吞下。因为中风，他的舌头也不灵便，但是，我还是大着胆子给他喂了一块鱼。我告诉他，一定要确认没有鱼刺才可以吞下。我就这样慢慢地喂，父亲也很默契地一口一口吃，父子两个就像提前商量好似的。

　　时间好像很长，又似乎很短，我希望时间慢慢流逝，给我机会尽孝，给父亲把年饭喂好，我又希望时光匆匆而去，我无法忍受此种境况，因为我很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气冲斗牛、上山打得老虎同时又有一双灵巧双手做得一手远近闻名竹编工艺的父亲变成现在这样了!我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但是我忍住不让泪水涌出来，我怕我的情绪带给父亲忧伤。

　　我控制自己的情绪，坚持一口一口给父亲喂完年饭，也许这是我人生最难忘的年饭，我从来没有想到以这样的方式陪父亲过年。父亲的青春和英武在时间的长河里匆匆流逝了。在剩余不多的日子里，谁能告诉我，我能够把那些偷偷逝去的日子给父亲抓回来吗?除了陪伴父亲愉悦地度过这个春节，我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作者为长江水利委员会工程师，已在“大楚英才网”“东方乐读”微信平台发表乡愁散文多篇。）

　　编辑：杨东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