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秋天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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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20-04-15 【来源:未知】 【作者:邓爱华】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半夜,积习又从床上爬起,大声呼喊一个名字,一遍两遍三遍。声音越来越高亢,先生居然最后才过来。“你怎么又在喊你的母亲?”“我明明是在喊你啊——”我有点气愤,马上又惊愕无语。母亲又开始想我了,又到了我想母亲的季节。

  12年前,也是黄叶飘飞的季节,47岁的母亲含着悲和恨离世。她万万没有想到,与疼爱着的孩子们与曾眷念着的家只有半生的缘分。她当然更无法想见留给孩子们的,是永远不能弥补的心灵空白和无法愈合的伤痛。

  不忍却又一点又一点搜索零碎或整块的记忆:25岁前,母亲当过赤脚医生、文艺宣传队队长、妇联主任,从样板戏《红灯记》中的铁梅到唱《九九艳阳天》《刘海砍樵》……母亲一路风光如明星般闪亮,我们姐妹仨一路幸福,像花儿一样。35岁前突然不唱了,爷爷奶奶不让,但她把姐姐培养得更闪亮。人们都说,她像我们的姐姐。小地方的女孩走路总是低头含胸,而我们仨走出去却把头扬得高高的,其它浑然不觉。

  母亲大概从姐姐身上找到了生命延续的重大意义,默默帮姐姐策划、排练,看见姐班上的小家伙场场出色的表演,母亲尤其满足,自信荡漾在一个年近40岁的女人身上,她依旧那么光彩照人。

  命运似乎专门捉弄人,硬生生将那满载她全部理想与希望的影子从母亲心里扯走了。姐的生命在如花般绽放时却突然陨落,像极了阮玲玉的离开。昏睡的十天半月,我能够清楚感知母亲心里滴血地痛,因为我即将参加高考,也懂事了。

  母亲一下子老了,却又凭借内心的韧性与坚强,站了起来,维持早已风雨飘摇中的家。最大的安慰大概是姐姐才刚满3岁的女儿田田,她身上多少有着姐姐的影子吧。可我不知道母亲最大的依靠很早就是我了。

  我还有个父亲,那个常被人夸奖和羡慕的父亲。凭良心说,父亲对我们姐妹仨关怀从小无微不至,无可挑剔。但打记事起,他就和我母亲吵闹争执。不过,我反复思考过,以我已为人妻为人母的成熟再次掂量,他们绝非没有感情,可能是父亲有些自卑吧。可为什么姐离开后,母亲最需要支持和关心的时候,他却变了心,变了节?我百思不得其解,至于后来演变出的家庭暴力我更加不忍提及,只是当尚未成年的妹妹和5岁的小田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而斗争却频频出现,愈演愈烈的时候,我无法想见那时的凄惨景象。而我却冠冕堂皇地逃在了求学的异乡。

  我本可以自小时一样替挡拳头,我了解母亲心中的苦,每次回家处理完打架事件急匆匆离开,就只留下母亲失望的眼神。当母亲一遍又一遍站在桥头,失神地望着,等我的时候,我在哪里呢?

  我坚定地想,母亲的心只有一个依靠,如果我能回老家工作那会是母亲的一线生机,可我固执地认为到了大城市才能给母亲幸福。现在看来,多么幼稚可笑。那时母亲像个婴儿,走几步都颤巍巍,但又与婴儿不一样,她的心奄奄一息,看不到希望,她太累了。上帝不忍心她再受折磨,便召唤她去休息了。

  风起的日子,黄叶满地,一遍又一遍听满文军的《懂你》,泪水打湿史铁生的《秋天的怀念》《我与地坛》《合欢树》。朦胧中看不清母亲的身影,心里撕心裂肺地痛。三岁半的女儿呆呆地看着我,用她的小手帮我擦眼泪,她的眼泪也下来了。这一刻,我大概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子欲孝而亲不在”,可女儿还是不懂。

 

  (作者为武汉二中高中部语文教师)

 

  编辑:张启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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