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灰色斑驳的外墙，青黑色瓦屋面，一百来平米的三间小房，这就是我故乡的老屋。

这老屋，比不上邻居的小洋楼，高大宽敞，也比不上明代诗人汤显祖“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的青砖白瓦高大马头墙的徽派建筑。但是，它却是我寄托灵魂的一方净土，是我心中永远的归宿。

老屋确实很老。从最初父亲拆除土坯房改造建房算起，近40年了。那时，家里的土坯房几乎可以划归到危房等级，只要是连续天雨，外面大雨，家里小雨，土坯墙在风雨中瑟瑟发抖，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父亲心灵手巧，和吃苦耐劳的母亲一起，自己动手，如燕子衔泥般，终于把土坯房翻新成砖瓦房。从此，一家人不再有墙倒屋塌的担忧，可以安安心心地生活。

在老屋，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相继成长、成家。老屋有我们成长的足迹，老屋有家人温暖的怀抱，老屋有父母对儿女的牵挂，老屋承载着我们这个家庭的共同记忆。

老屋，平淡无奇的外表，甚至可以说有些老旧。但是，它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物件都凝聚了主人的心血与情感，见证了我们这个家庭的悲欢离合，见证了我们这个家庭的历史变迁。在老屋，我仿佛看见姐姐妹妹嬉闹的欢笑，我仿佛看见母亲深夜挑灯忙碌的背影，我仿佛看见月光下父亲编织竹篮时竹丝儿在他怀里跳跃的身影，我仿佛看见年迈的奶奶在冬日阳光下的慈祥笑容……

老屋又不老。十多年前，我的孩子出生，母亲来城里帮忙照顾小孩，父亲也一同来城里打工。离开老屋前，父母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生活几十年的家。再后来，我的孩子上初中，父母也年纪大了，父亲多次提出要回老家，说叶落归根，还是在老家生活得自在。我理解父亲的心情，“树梢树枝树根根，亲山亲水有亲人”。他是牵挂着故乡和阔别许久的那间老屋。终于，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送他们回家。兴许是“近乡情更怯”吧，一路上，父亲沉默寡言，我感受到他有些许的紧张与激动。刚回到家，父亲像变了个人似的，精气神十足，左右邻舍的寒暄过后，立马就忙碌着清理老屋。可能是很久没有人居住和维修的缘故，老屋的墙体、屋面、门窗等都显得破旧，父亲计划把老屋翻修一下。他说干就干，抓住好天气，几周的功夫，老屋就翻修完毕：洁白的墙面，明亮的窗子，漂亮的吊顶，平整的地坪，还安装了电热水器，配置了洗衣机，房子比原来整洁漂亮，生活方便许多。从此，老屋又焕发了生机与活力，老屋又充满了欢声与笑语，老屋又有了生活的灵魂。

天有不测风云，前年六月，父亲中风突然去世，我们放心不下母亲一个人在家，怕她孤单，劝说母亲来武汉生活。母亲拒绝了，她平静地说：“我老啦，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习惯了。如果我走了，家里的小鸡和猫怎么办？老屋谁来保管？房子破了谁来修？”其实我知道，母亲的心里是离不开故土，是舍不得老屋。

此后，每一次我回老家，再也看不见父亲佝偻着腰，在村头老远的地方等候我了，只有门前父亲亲手栽种的橘子树在清风吹拂中枝叶沙沙作响，仿佛是迎接许久未见的亲人。我每一次回归，心中莫名感到一阵悸动，父亲颤巍巍在村头迎接我的情景时常浮现在我眼前，在闲时在梦里，叫我久久难以忘怀。老屋那些古老的家具，虽然已显得破旧，我轻轻抚摸，能够感受到岁月的温暖与厚重，仿佛还有父亲留下的余温。

故乡的老屋，是我心中的家园，是我心灵的寄托。因为在这里，我可以寻找到失落已久的安宁，感受到久违的亲切和无尽的温暖。

故乡的老屋，叫我如何不牵挂。

（2024.3.9.子夜）

（作者系长江水利委员会工程师，已在“大楚英才网”“东方乐读”微信平台发表乡愁散文多篇。）

编辑：张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