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巳经很深了,细细的秋雨如丝似雾,轻轻地敲打着门窗玻璃,不想入睡的我独自静立窗前。透过窗外漫漫的长夜,满怀对老人愧疚的心情,噙着融动儿子心灵的泪水,写下对母亲的真情和感慨。
前不久,刚刚为父亲82岁生日写下了《难忘的记忆》,妻子看后对我深有感触地说:“你还要提笔写一点对母亲的记忆。”妻子的提醒让我倍受感动。是啊!父母都八十多岁了,是该为他们都留下一点难忘的记忆。
母亲出生在上世纪30年代初,经历新旧两个社会,是在贫穷落后、劳累奔波中度过来的。她没上过一天学,可她勤劳、坚强、善良的品质塑造了我们的灵魂,影响着我们兄弟姊妹。
母亲命运苦难。在上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里,我们家处于最贫困时期,是村里面典型的"超支户"。那时,可用不堪回首来形容我们这个家。母亲生育了我们8个孩子,历经的磨难与艰辛是可想而知的。姐姐5岁那年,因身患急症无钱医治而不幸夭折。哥哥是先天性的软骨病,乡下叫“瘫子”,不仅不能行走,他的吃喝拉撒都靠母亲一手一脚伺候,36岁那年,一场大病夺走了他的生命。苦难的母亲凭着坚强的身驱和顽强的毅力抚育我们6个孩子。记得那些年,我们家一天也没宽裕过,愁吃愁穿的父母,时常找左舍右邻借米下锅或挖煮野菜维持生活。曾记得,在我8岁那年,队里组织社员加夜班,农村叫“打夜工”,凡参加“打夜工”的社员每人享受一钵白米饭。母亲惦记着她饥饿的孩子们,怎么也舍不得自己吃。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母亲遇见我悄悄地对我说,有一钵饭放在食堂里一处风车里面,要我拿回去和弟妹们分着吃。真没想到,一钵香喷喷的白米饭,怎么也等不到我去拿。母亲知道饭被别人拿走,她伤心地哭了。在那难熬的岁月里,我们像小鸡一样依偎在母亲的翅膀下,得到母亲无微不至的呵护和疼爱。
母亲能干好强,一生的勤劳是她最大的本分。种地再累,她从来不叫一声苦;家里再穷,她从来不叫一声难。农村改革前,母亲像队里男人一样。无论是水利灭螺、堤防加固,还是开沟挖渠、建桥修路,无论是耕田使牛、抛籽育苗,还是旱地里种棉花麦子、水田里种油菜稻子,什么农活她都能干。“农业学大寨”的年代,母亲多次被评为“劳动模范”“积极分子”。那时,母亲的事迹,被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编成文艺节目在大队演唱。农村改革后,按“人七劳三”,我们家分了7亩多地。那时,我们还小,父亲在大队里任职,靠母亲承担着“责任田”的耕种和繁重的家务。在水旱夹杂的地区,农时季节的矛盾显得十分忙人,起早摸黑便成了母亲的习惯。记得“双抢”时节,正值七月盛夏,骄阳似火的烈日使人喘不过气来。每当鸡鸣三更天时,我们还沉静在睡梦中,母亲趁着凌晨的凉意,早就下地收割稻子了。午间,母亲借助炎热的髙温杀虫效果好,身背沉重的杀虫器械,穿着上下湿透的衣服,忘我地劳作在绿色的棉浪中。夜幕降临了,母亲隐隐约约的身影还出现在田间地头。由于劳动强度过大,得不到休息的母亲多次因高温中署而倒在田间。那时,“鱼醒草”解署是母亲最好的一剂良方。
母亲心灵手巧,一手针线活做得十分精美。记得每年寒冬腊月时节,母亲就开始着手给我们缝做布鞋了。在我印象中,做布鞋工序很复杂。先要用面糊在门板上“打壳子”,然后,千针万线地做“鞋底子”,再用针线做好“鞋帮子”等等。一双布鞋得好几天的功夫。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母亲熬夜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劳作。那时,心灵手巧的母亲,家里再穷,每逢过年,我们都要穿上母亲亲手做的新布鞋。我差不多是穿母亲做的布鞋长大的。母亲凭着一双勤劳的双手,精打细算,往往一些大伢们不能穿的破旧衣服,总是补了又补,缝了又缝,小伢们捡大伢们的旧衣便成了家里规矩。这里,不禁使我想起唐朝诗人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母亲不仅一手针线活做得精美,一手家常便饭也成了她的绝活。她的每一道家常小菜都做得清香四溢,味美可口。我最喜欢吃母亲做的小鱼虾,回味起来,总是那么鲜香味美。她自制的什么豆瓣酱、南风盐菜、卤豆腐、榨辣椒、萝卜丁子等等,更是一道道回味无穷的美味佳肴。今年,我们一家来到了武汉,母亲为我们特制了一坛豆瓣酱,说什么也得要我们带到江城,让她的孙子们品尝。回到母亲身边的日子里,我们有享不尽的母爱和快乐。
母亲心地善良。她不仅是家里的贤妻良母,也是地方有名的好媳妇、好嫂子、好妯娌、好婆婆、好邻居。母亲一生为人朴实善良,从不计较别人什么。在和奶奶相处的日子里,她们像母女一样,总是那么有缘,那么亲近。母亲对奶奶晩年照顾总是那么体贴,那么细微、那么挚着。母亲在姑姑眼里,始终有“长嫂当母”的感觉。那年,姑姑在县城师范学校读书。时逢遇上饥荒之年,母亲担心姑姑在校读书吃不饱,特意在家里炒一些熟食磨成面粉后送到学校。每每回忆这些,姑姑总是感激不尽,泪流满面。母亲在儿媳心里,永远是最受尊敬的婆婆。婆婆把媳妇当客人一样,媳妇回到婆婆身边,总是有说有笑。媳妇也时常惦记着婆婆,经常为她买回一些药品,添制一些衣服,给一些零花钱,可母亲总是舍不得穿,舍不得用,并再三叮嘱媳妇为她少花钱。母亲温和的性格铸就了她的为人。真没想到,母亲和生产队里的乡邻们关系处理得总是那么融洽,那么和谒。母亲一字不识,凭她的记忆,亲戚朋友家的大事,大人小孩的生日总是记得清清楚楚。家里再忙,她也要抽时间送点小礼。随着我们家里情况日渐好转,那时,我们家也有条件宰年猪了,家里能宰上一头年猪,也算是母亲的一大幸事。她总要把队里的乡邻们请到家里宴庆一番,共同分享的劳动成果。
母亲是恩师。她的点点滴滴对我耳濡目染,印记心中。她不仅在于凝结了我们的血肉,更在于她塑造了我们的灵魂。
对深爱的母亲,做儿的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尽。她和所有母亲一样,履行了一个女人的社会责任,生儿育女,但她突出自己的言行,对儿女们精心教养;她所做的事情都是那么平凡,但她把全身心的爱献给了儿女,献给了她所有的亲人;她一生有那么多苦难和艰辛,但她从来没有任何抱怨。
父亲母亲相伴一生。至今,他们还居住在难舍的农村老家。因为有母亲崇高的心志和境界,她仍然充当着父亲的“后勤部长”,任劳任怨为父亲料理一切。
望着母亲历经岁月磨砺的脊背,透过母亲满脸皱纹的欣慰笑颜,此刻涌入儿心头的只有一句话:母亲,您辛苦了!您的儿女永远爱着您!
(2012年深秋写于武汉)
(作者简介:肖学平,湖北省松滋市政协三届、四届副主席,正处级资政员;历任区(乡镇)党委书记,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人事局长,农工部部长(农委主任)等职,松滋市杂文学会顾问。曾在《紫光阁》杂志发表人物通讯《惭愧万家百姓心》,在《湖北日报》《湖北报告文学》《党员生活》《领导工作研究》《省直机关党建》《企业家》《人才》等杂志发表理论文章、论文数十篇。其中,《乡镇党委制度建设问题分析与对策思考》《借改革东风,抓企业党建》分别被中央党校出版发行的《中国社会科学文库》《跨世纪改革发展战略文献丛书》收录。与省委党校教授合著《现代思想政治工作概论》一书。在大楚英才网、东方乐读、高成文学百部百册等微刊发表散文、诗歌若干篇首。)
编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