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的《子不语》中有两则官迷心窍的故事。
一个古人版的题为“史宫詹改命”。说史胄斯去参加乡试时请汤道士算命。汤说你丑时生可以活到83岁,但是没有官运;若是寅时生则可高中。史实为丑时生,为此“怆然不乐”。汤说可以给他更改生庚八字,但要减少30年寿命。史胄斯求官心切欣然同意。汤道士做法改命后,史胄斯“果于是年乡、会联捷,官至宫詹(四品以上)”。至52岁时,他想降职多活几年未能如愿,次年染病身亡。
第二个鬼魂版的名为“官癖”。“相传南阳府有明季太守某,殁于署中。自后其灵不散,每至黎明发点时,必乌纱束带上堂,南向坐。有吏役叩头,犹能颔之,作受拜状。”天亮后,鬼魂才离去。直至新任乔太守到任后,每天黎明之前抢先坐堂。“至发点时,乌纱者远远来。见堂上已有人占座,不觉趑趄不前,长吁一声而逝。自此怪绝。”
史胄斯不能降职,皆因他为官谨慎无过失,不贪不腐只为过一把官瘾少活30年实在划不来。南阳这个太守则官瘾成癖,死了都放碗不放筷,还想占着位子耍威风。如果狗尾续貂,罗列现代版的官迷心窍故事,恐怕也不会亚于古人,有的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且大都恋官成癖病入膏肓了。
《官场现形记》中的冒得官看到同僚将太太孝敬羊统领得了差使,自己为保乌纱帽亦将亲生闺女奉献给羊统领侍寝。如今也有人得此真传,为了升官送亲生闺女为领导陪睡。《儒林外史》中范进中举后喜极而疯;现在则有人没有得到预期的官职悲极致癫。有的官员已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为了延长政治生命,又修改档案将自己年轻几岁。这比史胄斯折寿求官运大进一步,既延年益寿又多过几天官瘾,何乐而不为!山西原副省长杜善学曾别出心裁,效法国家领导人搞阅兵仪式,胸佩大红花站在敞篷车上挥手致意,威风八面,远远超过了那位魂魄回衙门升堂的南阳太守。
上述贪官谋官恋栈的手腕虽然不雅,却未祸及他人。另有一些贪官不惜代价以民为壑,更为可恶。
今年中纪委连续通报了两名被双开的原副省长:一名是河北省原副省长张杰辉,为提任副省级领导搞拉票;另一名是辽宁省原副省长刘强,为提任副省级利用职权搞有组织的拉票贿选活动。拉票是约见选举人“见面谈想法”,利用自己的面子、权力和当选后投桃报李的承诺之类拉拢对方。贿选则在“谈想法”之后“临走送礼物”,搞赤裸裸的金钱交易。
张杰辉和刘强的拉票贿选细节尚未见报。中纪委专题片《巡视利剑》曾披露,辽宁省委原常委、政法委原书记苏宏章向企业老板索要400万元购买金条和购物卡,用来向省委书记王珉行贿(后被王退回)。法院最后认定,苏宏章用于贿选的财物折合人民币110余万元。
辽宁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郑玉焯为了晋升副部,利用担任省财政厅长的职权,向铁岭市财政局索要了苹果4S手机30部,价值人民币15.6万元,以多部苹果4S手机贿赂省人大代表及有关领导,并授意下属帮他拉票,其中部分下属送出了美元、手机、苹果平板电脑等财物,全部拉票的对象共涉及辽宁省的76名省人大代表。
山西省原副省长任润厚在潞安煤业集团任总经理、董事长10余年,曾多次向集团旗下煤矿矿长索贿,分别用于购买贿选礼品竞选省级后备干部及竞选副省长的贿选支出。
这些官员虽然最终被查处,毕竟还尝到了副部级滋味。最倒霉的当属陕西省国土资源厅原厅长王登记。他为了晋升副部,找老板出钱5000万来活动关系,谁知中介是骗子,偷鸡不成倒蚀了一把米。山西焦煤集团原董事长白培中贪污3513万元,被小偷偷走1078万元,小偷落网搅黄了白培中行将到手的副省长职位,可怜他也没过上一把瘾就鸡飞蛋打了。
刻意谋官风险极大,既担心骗子又害怕小偷,贪官们乐此不疲,笃定是误把官位视为糊弄人民作威作福的神位了。他们如果少一点权力意识,多一点公仆意识,还至于官迷心窍上瘾成癖吗!
2018/3/16/于上海南箐园
(作者系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松滋市杂文学会顾问,其杂文《贪腐的起点》获第三届“克权杂文奖”三等奖)
编辑:杨东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