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的高铁霸座引出了一则旧闻，1986年10月9日一家港报报道了武汉大学校长刘道玉偕75岁的梁百先教授去北京汇报工作，争取在武大建国家级空间物理重点实验室。他们买了软卧下铺票上车安顿好后，女列车员来请他们调换房间。不意又跟来两个公安干警，态度很凶蛮地说：“少跟他啰嗦，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反正他们不能用这两个铺位!”警察边说边把他们的行李搬到了过道上。他们只得将铺位让给新上任的年轻省长，被安排进了洗漱室旁的上下铺。

　　港报的标题《官贵民贱》不够准确，武大在我国也算副部级规格，校长相当于副省长，级别不比省长的随从低。强换铺位也许并非省长的旨意，但随从学了封建社会鸣锣喝道的衙役，比后面坐轿的官员更威风。另外，省长一行去美国考察，自我感觉的档次要高好多，特制饮食都是恭送上门，岂能在脏乱差的洗漱室旁下榻爬上铺。于是，在没有高铁的年代为高铁霸座开创了先例。

　　要说“民贱”，真正贱如蝼蚁的是女列车员。她求校长教授换房时说：“求求你们……希望你们一定成全我，否则我会倒霉的，轻者我会被调离这趟特快车，重者我会失去工作的。”凄苦之言溢于言表，校长教授也正是出于同情才成全她。

　　中国的传统美德是家丑不可外扬，调房事件见报后，严重影响了我政府官员的声誉。省里给刘道玉传话，省长上任不久，应当支持他的工作，维护他的形象，希望刘道玉出面申明：香港的报道是子虚乌有，纯粹造谣。

　　刘校长不愿作假证，其实以假话来掩盖真相反会留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笑柄。省里的领导又说，这件事是刘道玉捅出去的，泄露了党的机密应当追究他违反纪律的责任。接着派调查组到武大，找了与刘道玉同行的教师和干部，又到财务处查他们报销的火车票——颇有点坐台小姐调查良家妇女失贞的意味。接着刘道玉被调离了校长岗位，一位优秀的校长就这样连续让了卧铺床位又让工作岗位。

　　这则旧闻中给领导让位不足为奇，平常发生火灾或遭遇危险让领导优先避险并不少见，令人耳目一新的是领导霸座成了机密。

　　以往我愚蠢地认为党和国家机密是高尖端科研项目或国防军事一类。看到网上不时爆出我国研制了某种重器能打趴某国的飞机航母，或能飞越大洋置敌于死地，我万分不解。依照孙子兵法，一般的杀手锏都密不示人，只有在敌我决一死战时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比如二战时德国的潜艇、虎王坦克和美国的原子弹，都用在关键当口，平时则唯恐敌方获悉了这些情报。时闻亡我之心不死的美帝用遥感卫星侦察我国的军事基地，还派间谍来刺探科研情报，我们将机密抖露在网上，这不是成全美帝吗?

　　旧闻使我端正了认识：由于高清晰度的遥感卫星无所不能，网曝的机密已难成机密;反倒是官员的不雅行为和隐私难于纳入卫星侦察范围，一旦捅出去就构成了泄密。这种泄密严重损坏了在任官员的形象，不利于他们开展工作，更严重的是损坏了他们所代表的党和国家形象，因此才被列入机密范畴，似乎还属于绝密等级。最近，瑞士银行违反坚守数百年的职业道德，要公布一批巨额存款客户，就遭到了我们一些官员的痛斥。前些年有好事者在县领导家门前偷拍送礼的视频被抓了起来。2012年更有某县的3个公务员在县委书记办公室安装摄像头，偷拍了行贿镜头来要挟书记。

　　足见此类机密实难保密。一是制造机密时并非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二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何况还有还有公务员甘当地下特工偷窃机密获取暴利。三是当今传媒太发达，很难限定机密的传播范围。此类机密戳穿了也不值一文，只要制造机密者成了打虎拍蝇对象，其家丑就不成其为机密了。周永康、徐才厚们当初玩弄女星谁敢说三道四。他们身败名裂后，旋即街谈巷议开了。

　　所以，奉劝官员们不要制造此类机密，何必给保密局平添工作量。自己搞得灰头土脸，人家看到的就只能是“光灰”形象，还怎么在台上正襟危坐发号施令!

　　2018/10/1于洈水河畔

　　（作者系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松滋市杂文学会顾问，其杂文《刘项还是要读书》获第四届“克权杂文奖”一等奖，杂文《贪腐的起点》获第三届“克权杂文奖”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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