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鲁迅为何不愿孩子读《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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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22-01-14 【来源:站内原创】 【作者:沈栖】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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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鲁迅同时代的人曾经写下一批有关鲁迅的回忆录,其中记载了不少鲁迅著作中不曾提过的事、不曾说过的话,从而丰富了鲁迅的思想。如1924年,孙伏园在《关于鲁迅先生》一文中谈到:鲁迅听说《呐喊》一出版,其中的《狂人日记》就被请进中小学课堂之后,不但感到极为沉痛,而且此后一看到这本书就讨厌,愤激地表示:应该让它绝版。

《呐喊》是鲁迅1923年初出版的第一部小说集,自序云,“自有无端的悲哀,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社会的腐败、人性的堕落、国民的麻木,“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鲁迅笔下的“吃人社会”(《狂人日记》)、“人血馒头”(《药》)、“潦倒的读书人”(《孔乙己》)、“精神胜利法”(《阿Q正传》)等,都是对那个时代的“立此存照”,无疑是一些阴惨寒凉的作品。他对孙伏园说:“中国书籍虽然缺乏,给小孩子看的书尤其缺乏,但万想不到会轮到我的《呐喊》。”

孩子们对知识处于嗷嗷待哺的人生阶段,他们不谙事理,思维低下,情感单纯,接受的理应是善良的教育。适如安徒生所言,“儿童幼小的心灵如萌生的嫩芽,需要善良的圣水浇灌”,不应当在课堂上向孩子宣讲那些凶残、仇恨、暴力、死亡的内容,不应当让孩子承受血腥、丑恶、残酷、绝望的观感,而应当将那些富有理想、充满光明、启迪善念、激发爱心的作品提供给他们,从小就浸润于真善美的氤氲之中,促使其情感和心理得以健康成长。鲁迅正是基于这一理念,才对当年《呐喊》的篇什进入中小学课堂产生强烈反感。

中小学正当是基础教育的重要关口。基础教育的首要任务是建设,而不是批判,换言之,就是要将仁爱、尊严、理想与诗意的种子深植于他们的心田,而不是从小就向他们展示罪恶、灌输愚昧、传授暴戾。鲁迅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一文中明确提出“幼者本位”的思想,他主张:“觉醒的人,此后应将这天性的爱,更加扩张,更加醇化……先洗净了东方固有的不净思想,再纯洁明白一些。”倘若不是机械理解,那么,如此“幼者本位”不止是做父亲应尽的义务,也是一切师长们亟需恪守的信念,首先把人类最有正面价值的精神财富传递给下一代。因为教育的责任就在于帮助孩子自幼从美好的角度想象人类的前途、追求生命的意义,引导孩子体验和实践诚实、善良、仁慈、敬畏、悲悯、尊重等文明禀赋。

毋庸置疑,世界有丑恶的一面,人性也有阴暗的一面。鲁迅矢志不渝地批判“瞒”和“骗”的文学,其实也是决意摒弃单纯“歌德”的教育方式,同样,对孩子也不能实施单向度的教育。问题的症结在于:何时适宜向孩子揭示“世界的丑恶”和“人性的阴暗”?我认为,要待到其理性思辨能力渐趋成熟时(即完成了成年礼),具体地说,他们对生命和生活有了充分的理解,他们能够正确辨别和审视社会的负面现象,他们懂得人生价值和法律道德底线,他们能够承受“丑恶”和“阴暗”所带来的压力,他们初步形成了社会责任感。

概而言之,鲁迅的《呐喊》不是写给孩子看的,但孩子长大后则应拜读之,不然对那个年代的认知会显得浅薄。


(作者简介:沈栖,笔名凡夫、聿飞,1951年生,主任编辑,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杂文家,先后出版有杂文集《世相纵论》《明天的废话》《实话直说》《告别“社会病态”说谎》《一个公民的闲话》《无花的蔷薇》《边看边说》《余墨谈屑》)


编辑:张启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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