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院里有3条狗，名号为“虎子”“黑子”“喜子”。虎子性公，毛色黄里套白，主人姓张，做生意的，为图吉利，给虎子取了个学名“来富”。邻里知道后，就给虎子冠了姓“张来富”，好事者逗主人张查查家谱，莫把辈分搞错，避免成同辈和下辈，一时在院落里传位笑谈。“黑子”也系公狗，主人姓王，当骨外科医生，一次主人王至菜场买菜，见一只黑亮的小狗偎在菜农的篓子里，挺可爱的，便买了回来，不幸的是当小狗挪步的时候，才发现左脚有残疾，少了一个脚趾，是个跛子。同事见了打趣说：“王医生，搞断肢再接实验哪!”只是这手术一直未做。黑子在逗闹玩耍时，总习惯地先抬起它不雅的跛足在头前晃悠几圈，就像猴子用前爪洗眼睑似的，这标志性的动作也成了院里顽童们每晚的观赏课。“喜子”系母系，国外“移民”，据说系皇家宫廷狗，娇小玲珑，毛儿白白的、长长的。主人姓金，坐机关的，送狗人介绍说这狗是宝物，和同类传代后可卖得好价钱。因此，这狗一般不走地，总是偎在主人金的怀抱里，邻里称“金喜”。

　　“黑子”和“喜子”是邻居，都住在一楼，从小一起玩儿，可谓青梅竹马。“虎子”住在顶楼，从小就桀骜不驯，为免闯祸被主人拴在家里，主人张回家后给它放风，才难得下来一回。每当“虎子”下到一楼，玩得正欢的“黑子”和“喜子”就被“虎子”冲散。“虎子”总是毫不犹豫地向“喜子”追去，“喜子”就会迅速钻进自家阳台的狗洞里。那洞小，“虎子”便只能望洞兴叹了，只能用鼻子嗅嗅“喜子”的遗味。“黑子”被冲散后，惊魂稍定，便嗫嚅地跛过来，咬“虎子”的尾巴，“虎子”就会猛地一个狮子调头赴向“黑子”，“黑子”便成了“虎子”的泄愤对象。“黑子”因残疾，且远没有“虎子”强壮，总是可怜地被打得四脚朝天，一颠一跛地逃回自家的阳台里。“虎子”也追到门口便停下，冲着“黑子”威严地吼几声，“黑子”则抬起跛腿做完它的标志性动作后向“虎子”伸缩几下，以示反击。只要主人在家，每天晚饭后它们就会重复这样的游戏，享受这份快乐。

　　渐渐地，它们都长大了，“喜子”和“黑子”由两小无猜发展到了自由恋爱，“虎子”的情闸也打开了。虽然“黑子”每天一早就虔诚地守在“喜子”的洞口，但“喜子”却越来越深居简出了，偶尔出来，主人金总跟着，手里还套着根镀金的链子，当“黑子”靠近就会被喝开，“黑子”只好默默地望着“喜子”。当主人金走出四五米了，才无声地跟上去。据说金家看不起“黑子”，一是因为血统，二是因为先天残疾。“虎子”每次下楼后，照例先到“喜子”的洞口吠几声，然后嗅一嗅，但也很少碰到“喜子”了。据说金家虽然欣赏“虎子”的强壮、彪悍，但害怕赶山狗的野性基因改变了宫廷狗柔顺的天性，卖不得好价了，因此，将“虎子”也拒之门外了。悻悻的“虎子”和“黑子”只能无奈地玩几趟相互追逐的游戏，然后在失望中归窝。

　　时间流逝，它们都老了。“黑子”黑亮的毛发失去了光泽，最可怜的是那双凹陷在毛丛中的眼睛是那么无神和暗淡，就像有无尽的哀怨要诉说，腿也跛得更厉害了。“虎子”金黄的毛发也变得浑浊，且烦躁不安，有时连自己的主人也要被噬上几口。“喜子”虽然被送到省城的大户人家和同族生活了几月，但也未能延续高贵的血统。

　　后来，“虎子”因主人张的厌烦被收狗仔买走了，据说南下了广州。“黑子”因为主人王无法医治其先天残疾，被遗弃到了镇外的荒野。“喜子”因失去自由身而不吃不喝，在郁郁中离开了阳间，去了它不该早去的阴间。

　　（作者系湖北省松滋市中医院纪委书记，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松滋医苑》杂志社社长）

　　编辑：杨东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