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白首分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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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22-03-19 【来源:站内原创】 【作者:沈栖】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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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城北是一位著述颇丰的作家。自2009年起,其创作式微,12年后偃息于文坛。原来,当年他患了心源性血栓,思维日趋混乱,表达日渐艰难,无可奈何地一步步滑入失能的谷底。

一对恩爱夫妇,都会经历青年相恋、中年相知、老年相伴的甜蜜岁月,而白首分离是人生的必然归宿。在徐城北病重期间,其妻子叶稚珊倾心照顾、尽力呵护,使他的身体没有受到一点人为的创伤损毁,保留了他人生最后的体面。那么,在白首分离前,叶稚珊是如何应对这一窘境?她是如何殚精竭虑,为他度过那些眼前和心里都已消失生活色彩的晚暮?

首先,叶稚珊及早通过就医确准徐城北得了什么病,预知其发展趋向。俗云:“暮年百病侵。”步入老年,鉴于生理机能的衰退,各种疾病袭来,这本是正常的现象,不足为怪。问题的症结在于要查清病源,对症下药,争取痊愈,即使是不治之症,也要缓慢疾病的恶性发展。说来也巧,徐城北发病与叶稚珊退休几乎是同步。他从入院时的基本清醒到行动稍显笨拙,仅为几天工夫,后又高烧不退、全身瘫痪陷入昏迷。经过三个月的观察、抢救,徐城北脱离了病危,并且诊断为心源性血栓。虽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诊治有所缓解,但他的体能和思维则是每况愈下,诚如叶稚珊所说:“他掌管语言的神经时好时坏,多数时间是休眠了。”

尽可能“参与”他的生活,放慢病情发展的速度,防止“断崖式”恶化,这是叶稚珊坚持10多年的信念和行动。虽说叶稚珊已清醒地认识到“他已经不是他了”,但她绝不轻言放弃。面对沉默无语的他,她总想找出适合他的思维和表达能力的问题询问。几十年以来,书桌是徐城北存在和生命的意义。为了掩饰他思维的纠缠混乱,为了满足他每天坐在书桌前的仪式,叶稚珊时常让他上网浏览,帮助查阅他最感兴趣的人和事,尽管这个短暂的过程他总是带着茫然、呆滞、沮丧的神情。发病初期,徐城北还能在电脑前打字写文章,但已是别字连篇,词不达意,叶稚珊积极鼓励之,并帮助整理修改,甚或拆开重写,征得他同意后,向报刊编辑部发稿。难能可贵的是,为了减缓他的语言功能退化,两人经常一起背唐诗,唤起他的记忆。读到他喜欢的诗句,他会表情丰富起来,陷于陶醉。

夫妇间,一人得病两人扛,换言之,倘要病人坚信生活信念,先得要求自己振作起来。常言说:“年轻夫妻老来伴。”这个“伴”的真谛不止是两人健康无恙,更在于一人患了重症、绝症之后。叶稚珊陪伴徐城北10多年,彰显出其“恩爱”的意涵。难以想象的是,徐城北病情稳定时,他俩参加了“1314”(“一生一世”谐音)密友团,于2015年出游马来西亚、新加坡,2016年远游欧洲。在地中海的邮轮上,徐城北神清气爽,应该是大量的负氧离子滋养了他的脑细胞。为了出行方便,叶稚珊特意从德国买了一个精致的助步器,让他保持着与外界世界的接触、融合。徐城北临终前,用残存的脑细胞歪歪斜斜地写下:“别了稚珊,言多反不及意……”六个墨点犹如语言的巨锚沉入深渊的爱情海洋!

随着新冠疫情的突发、蔓延,徐城北的病情江河日下,最后是整体的崩溃,嗜睡、昏迷、无语,连饮食也极为艰难。叶稚珊没让他住入隔离医院,而是选择留他在自己身边,尽可能多地享受贴心照料和家庭温暖。恩爱夫妻白头偕老,然而,人生和命运永远不可能是完美的,两人间总有丧偶而面对“一个人”的结局。白首分离前,叶稚珊不辞劬劳,陪伴着徐城北抵达生命的终点,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完美地诠释了“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境界。


(作者简介:沈栖,笔名凡夫、聿飞,1951年生,主任编辑,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杂文家,先后出版有杂文集《世相纵论》《明天的废话》《实话直说》《告别“社会病态”说谎》《一个公民的闲话》《无花的蔷薇》《边看边说》《余墨谈屑》)


编辑:张启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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