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

　　大妹从西斋邮局拨来长途电话

　　急匆匆赶到沙市长途客运站

　　乘车去探望病中的妈妈

　　在大哥家里

　　妈妈拉着我的手直抖

　　她瘦了，眼窝深陷

　　嗫嚅着，泪水直流

　　我坐在她的床沿

　　俯身亲吻她的脸

　　问她，妈，您说话呀

　　她哆嗦着说，回家

　　妈妈泪眼婆娑

　　弟弟妹妹们望着我

　　大哥微醺着眼看着我

　　大嫂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黄昏 街灯

　　桑树 老屋

　　我们簇拥着妈妈回家

　　老屋人去楼空

　　却有薰香缕缕

　　红漆的四方供桌

　　燃着流泪的红蜡烛

　　上面安放着红布包裹的骨灰盒

　　五弟维科，五弟媳文新

　　每晚在老屋将佛事置办

　　为的是不让老爸孤单

　　妈妈回家了，从此

　　五弟和弟媳也搬到老屋

　　陪着妈妈守着老爸

　　昏黄的灯光，昏黄的眼神

　　瘦长的檀香，瘦小的身影

　　那晚妈妈抱着爸爸守到天明

　　泪水挂在睫毛上凝成了露珠

　　一颗、两颗、三颗 晶莹透亮

　　折射出年轻漂亮的妈妈

　　露珠里

　　她推着地滚灯

　　走进了花桥巷

　　露珠里

　　她脚踏草布鞋

　　三棒鼓甩过九岭岗

　　露珠里

　　她摇着彩莲船

　　荡进了荷花堰

　　露珠里

　　河街纳凉

　　俚俗笑话灌满廖家巷

　　露珠里

　　火坑煨沙罐茶

　　星月天地掌故神话

　　露珠里

　　她美丽的酒窝

　　溢出浪漫的民谣山歌

　　露珠里我看到了年轻漂亮的妈妈

　　（作者简介：赵德池，笔名池塘荷韵、纲鉴哥，湖北省松滋市洈水镇人，现居荆州。系海纳百川文学社总社副总编辑、监审，兼十一社社长；中国诗歌网会员、注册诗人，诗歌中国网会员，《中国短诗精选》编委，东方乐读平台专栏诗人，出版有诗集《嫩寒诗笺》。）

　　编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