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年龄估摸着有八十了吧，一米七几的身高，枯瘦的身子，常年的蓝色褂子披在身上，总是卧在堂屋里的木椅上，要是有顾客来了，就站起身去屋里楼梯间翻找什么，然后拿着自制的药物递给客人。药物据说是治上火用的，其实是止鼻血来着。我火气不大，没用过，也不知道效果好不好。那种东西只看过爷爷在后院里研磨过，黑色粉末状的，味道不是那种清香，却很好闻。

　　爷爷不是文盲，甚至还能写出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小的时候，作业嫌少，无聊的时候就成天窝在一旁看着爷爷用已经有不少年岁了的毛笔写字，忘了墨是怎么来的，只看见白色的宣纸上奇妙地跳出了一行行字。我看不懂那些字，但又觉得好玩，趁爷爷不注意把字顶在头上拿着就跑。爷爷见了，立刻就气了，青筋突出得厉害，追着要打我。我害怕，就连忙顶着字到处乱窜。他跑不快，腿脚吃力，也就任由我去瞎折腾了。

　　爷爷好像是多病的。我知道他身边一直有一根拐杖，没了它，走起来总是摇摇晃晃的。在我当时的概念里，一米七多的身高就是很高了，我得仰起头才能看见站着的爷爷。可是他一走起来，就得奶奶去搀扶着去。我一直都搞不明白，爷爷的腰多直啊，可笔挺了，怎么走起来就成这样了?有时爷爷独自一人，就扶着墙走，墙灰薄薄的一层涂在那双饱经风霜的手上。爷爷制药时，就又得洗净了双手才行。

　　我没看见过几次制药的过程，好像是把一堆植物药材磨成粉，觉得挺无聊的，也就没再看下去了。药物是在后院做的。后院杂草多，而且不止一种。我以为爷爷是扯着那些草弄的药物，事实上并不是。至今我都不明白那药的原材料究竟是什么。

　　爷爷从来没有去接过放学的我。这样我也挺开心的。我对爷爷一直以来都有一种畏惧的感觉，生怕下一秒，那拐杖就打在了头上。爷爷没少呵斥过我，警告我不要碰他的那些宝贝书法。我很自然地就怂了，连连点头答应。除了唯一一次拿过之外，我再也没有去伸手触碰那些白纸黑字了。

　　顾客来的不多，而在这些客人里面，更多的不是为了药物，而是为了商品柜里的烟或打火机。这条街本就冷清，爷爷似乎是习惯了，没去在意那些。每次看着爷爷熟练地从柜里翻出顾客需求的东西我就一阵羡慕，期待着哪一天我也可以亲手完成这项事情。而我从来没有去刻意记住价格，那些包装分明的商品也一个都不认识。

　　我几乎从来没有看过爷爷的笑。那张紧绷着的脸，严肃极了。我怕他，就一个劲地躲着他。他好像也从来没有在意我似的，从来不管我。只在偶尔我俩单独的时候，给我煮面条来填饱肚子。

　　爷爷的事情忘得都差不多了，唯一剩下的，也就是那几件印象尤为深刻的了。

　　(作者为湖北省松滋市实验中学七(8)班学生)

　　编辑：杨东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