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调离那所学校，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而且其间还以莫须有的“新产生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罪名遭受过批判，一时也就没有了结婚成家的意念。但偶尔遇见那些过去的同事，我总要问起莲的情况。我一直惦念着她，想象着她凄凉的遭遇，忖度着她内心的痛苦。好长一段时间，我总觉得我身边的芸芸芳卉，怎么也没有我心中那朵孤独的莲花好。

　　莲终于没有斗过她的哥哥，没有挣脱这无情的人生锁链，痛苦地无助地被逼进了婚姻的樊笼，与一个无爱的男人，结下了她又一段新的孽缘!

　　……

　　她被嫁到了离家很远的一户农家。据说，这次婚姻，她放弃了自主抉择，不曾有过温情恋爱，更没有过浪漫甜美的爱河蜜月，全是听任于她的一个亲戚的撮合。她选择了这种残忍对待自己的方式，来倾泻满腔的怨恨，来回击他无情的哥哥，来决裂于永远不再属于她的甜蜜爱情!他的男人是一个煤矿工人。他的身强力壮，他的收入的丰厚，都超过了寒酸的我。她婚后生了一子一女，跟着公婆守着一双儿女，含辛茹苦度岁月!

　　据说，她的男人性情粗暴，十天半月回来一次，动不动就找她吵架，还经常打她。在这样的境遇中，这只美丽柔弱的小鸟，强忍着吞食别人塞给她的苦果，不把这些告诉她的亲爹娘。她要做孝顺的儿媳和女儿，做贤妻良母，祈盼着有一天苦尽甘来，能过上称心如意的好日子。

　　后来，儿女稍大，刚有了一点精神慰藉的时候，她的丈夫不幸身染尘肺病，从矿上退回家长期卧床不起。从此，生活的重担，心灵的重创，就压在了这个曾经有着美好的生活憧憬，曾经有着花样少女年华的女子身上，压得她匍匐在崎岖的人生道路上艰难地挣扎!

　　……

　　这些都是我在无尽的思念中，先后打听到的。

　　每次听到她的情况，我就痛苦。—— 是我害了她!是我使她失去了家庭亲情，一气之下，忍投苦海;是我没有男子的胆识和担当，没有大丈夫的血性与膂力，无能助她砸碎世俗的枷锁，携她走进美满婚姻的殿堂;是我吹开了她爱情的蓓蕾，而没有滋润它结下婚姻的甘果!……每每苦痛之中，我就想起她曾经说过“只怕我的青春和人生，没有福分享受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也许，那时她就在承受着某种压力，希望我给予她强力的帮助，我却没有感觉。这将是我含恨终生的、无法弥补的人生大憾，是我心灵永难愈合的创口!

　　……

　　莲是怎么死的，我急想知道。但水君说她刚从外地回来，也没怎么弄清楚。我想，莲友离百年之日还有多么遥远!莲友的千钧人母之责，尚未完成!然而，瞎眼的苍天竟这般残忍，逼她带着一腔幽怨，无奈地匆匆逝去!

　　人生的欢乐与醇美，世界的鲜活与精彩，这个滚滚红尘中的孤独者，最终也没能分享多少!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杨德春，湖北省松滋市街河市镇向上中学退休教师，湖北省诗词学会会员，松滋市作家协会会员，松滋市东方书院特聘撰稿人）

　　编辑：张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