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紫薇树,枝头已是含苞累累,每条柔枝,都微微地下垂着,在秋风中惬意地摇荡。有一枝已在七八天前就开花了,现在正开得蓬勃繁盛。我不知道,为何一树二十多条修长绵软的枝条的花苞,鹅黄而又饱满,却至今就是不绽放。但有一枝的花蕾,为何又在好多天前一夜之间展示容颜了呢?
我想,这也许就是紫薇的灵性所在吧。春天的花可谓多矣,但仍然有一位跑在百花之前的花君,在春寒料峭的早春二月,就来到了人间,那便是人们喜欢的报春花。菊花从来被认为是秋天的象征,但她总是姗姗来迟,不到中秋前后,她是不露花容的。这可亲可爱的紫薇,应该就是当之无愧的“报秋花”了。她在酷暑刚退,秋色初现,而且是世间鲜花“青黄不接”之际,欣然而来,填补了我们生活之美的缺憾,也算是她芳心独到。
这条条枝头花苞累累,唯有这一串开得蓬勃嫩红,秀色可餐。这应该是她们姊妹间精心安排的“一枝独秀”吧。她们的这种构想和行为,有心怀而不帯心计,——这一枝独秀,并未夺取人们的专宠,其她枝头那累累的肥硕而呈嫩黄色的苞蕾,也是那样地吸人眼球,就如贪婪人眼中的美女一般。而且,她们让人想起未来的魅力,让人享受着等待与盼望的心理情趣。
她们先来的后到的,总要等到一起,开得花团锦簇,嫣红如火。而且,她们努力展示着,平添秋的风采,努力支撑着,送走秋的身影。直到有一天,一夜凄风苦雨,她们便悄然地香消玉殒,也不赚取人们的多少同情与怜悯,也不给人们留下多少遗憾和凄凉,真有花仙的情怀。
我想,这也许就是紫薇的灵性所在吧。
我到空中花园去走走,看看其他紫薇姑娘。她们有的刚刚展容,有的尚未上妆。她们都不是“一枝独放”的迎秋程式。何故唯独我的窗外的紫薇如此?我想,也许是我的窗前的紫薇,不仅具有一般的灵性,而且还具有独特的人性吧。——是不是她长年在窗外看着我读书写字,受到了某种的潜移默化吧。
几年前,我刚搬来这新居的时候,适逢这紫薇花盛开,我就写过一篇题为《紫薇》的散文,洋洋洒洒地。那些时候,触景能生情,睹物能感怀,遇事喜于言表,愤于中里,往往也就借以诗文,记叙世事,抒发感悟。近年来,淡漠了尘世,冷却了心态,遇事不能激发多少震撼,亦不能引发多少顿悟和联想,也就难以写出好的诗文了。今天,面对丽姿优雅灵动可人的紫薇,也只能挤出这点干巴巴的文字来。
我真不知著作等身的巴金先生,何以能在74岁高龄时开始写《随想录》,在八年的时间里完成了这部力透纸背的46多万字的散文集。这是何等的精力能源?这是何等的信念能源?
写到这里,不免羞于花,羞于前辈。凡花都有坚强的秉性,即使季节更替,遭受风霜雨雪的摧折,经受严寒酷暑的熬煎,他们都竭力对抗着支撑着,直到生命的最后,都不甘凋谢,不肯堕落,表现出了生命的壮烈与精彩。古今中外,多少如巴金先生一样的先贤,在监狱里,在绞刑架下,在生命之灯即将熄灭的时候,仍然顽强地乐观地生活着,表现出了生命的骨气与光辉。
若说我之老,当谓心之老。
编辑:杨东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