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散文:墓碑前的不尽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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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18-04-17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邓巧明】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清明的雨水似乎格外多,今年也不例外。

  我带着妻子和女儿回老家给爷爷奶奶插青。妻子拿出买好的清明祭品正要放进后备箱,女儿望着这些五颜六色的清明旗感到很奇怪,不解地问道:“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妻子说:“我们要去给你公公和太太插青。”谁曾想,女儿的好奇心又上来了,接着问:“什么是插青啊!我们为什么要插青!”妻子弯腰抚摸着女儿的头耐心地解释:“插青就是给去世的先人们磕头,我们不能忘记他们。”女儿是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还小声吟起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首诗。我想,妻子的这种说法也算是一种最能让女儿接受的解释了。

  正准备出发,远在他乡的大伯打来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插青,记得替他多给爷爷奶奶磕几个头,并叮嘱我要把爷爷奶奶坟头上的杂草清理干净。我应答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您以前教过我的。”

  驱车一个小时便到了老家,放眼望去田间里的坟头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清明旗,更加增添了祭祀的气氛。来到爷爷奶奶坟前,双膝跪下,爷爷奶奶生前的点点滴滴立马浮于脑海,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爷爷奶奶一生的命运是坎坷的,我曾多次听大伯和父亲回忆过,转瞬间思绪回到了那兵荒马乱的岁月!

  解放前国民党军队的兵源全靠抓壮丁获得。只要被抓到就免不了拳脚相加和绳子的捆绑,天下穷小子们都深受抓壮丁之苦。爷爷也被抓过五六次。头几次凭着他的机灵和良好的水性而逃生,后两次是被抓后奶奶用钱托人赎回的。后来为了躲避抓丁,爷爷被迫过起了隐居生活,躲在一家豆腐作坊里打起了长工。奶奶独自一人带着刚出生的大伯在家度日,以仅有的一亩多地维持生计。

  1947年秋的一个晚上,爷爷得知家里开始秋播种荞便匆匆回家帮奶奶,忙碌了整个晚上的爷爷累得气喘吁吁骨头都快散架了,便坐在田埂上抽旱烟休息。这时隐隐约约看到有三个人在向他走来。早已天黑,爷爷看不清三个人的模样,以为是自家兄弟来帮忙了,正准备站起来打招呼时,这三个人飞一般的扑过来,随即便将他五花大绑连推带拖地抓走了。

  自爷爷被抓走后,奶奶带着几个月大的大爹终日以泪洗面,托人四处打听爷爷的下落。这次已是家徒四壁,再也拿不出钱来赎爷爷了。从此,爷爷就杳无音讯。奶奶和大伯也就过上了无夫无父的艰难生活。自家仅有的一亩多地便成了母子生活的唯一希望。家里没有农具,更没有耕牛,以前的农活都是爷爷相互换工而应付,田间的农活全由爷爷包干,现在爷爷被抓走了,所有大小农活全落在奶奶一人肩上,在生产力那样落后的年代里,一个只身带着小孩的瘦弱女子要种好这一亩多地,难处是可想而知。特别是每到农忙季节的时候就要四处借农具、租耕牛,请人干活等,几乎是时时事事求人,奶奶独自一人不知熬过了多少个通宵达旦。

  有一次奶奶收完谷子并一担一担地挑回了自家道场,想趁早将谷子打下来,上午已经和别人协商好了,夜晚租用人家的耕牛拖石磙打谷,整整一下午将捆好的谷子铺在了道场上。然而命运总是捉弄苦命的人,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奶奶拼命地抱着谷子往屋里抢。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奶奶再也抱不动了。面对这被雨水淋湿的谷子,面对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奶奶几近崩溃,只有将自己的泪水掺和在雨水之中任其流淌……

  时间慢慢地熬到了1952年,那时新中国已经建立起来。一天,奶奶突然收到了爷爷从部队寄来的家信,请人读完后,奶奶长长地叹了一声:“还在呀!”顿时,那不知是苦是悲的泪水夺眶而出,很久很久才抚摸着大伯的头说:“娃,我们有奔头了!”

  爷爷的来信增强了奶奶和大伯生活下去的勇气。尽管那时还是非常艰苦的年代,但奶奶没有沉重的压力感了,积极参加生产队里的集体劳动,仍以坚强的毅力和勤劳的双手支撑着这个小家。集体劳动从不旷工,一有时间总是奔忙于菜园和地里。

  冬天农闲时,经常和队里的大男人们到30里外的湖边去寻柴砍柴,来回还要趟两次河,天不亮就得出发,中午时分必须赶回。有些体力好的人,下午还可以跑一趟,力争冬季之时多备些柴火,因为那个时候条件极其艰苦,做饭、烧水都是用稻草,生产队里的稻草大部分留给耕牛食用,所以柴就成了当时生活中最短缺的物资,每年冬季下湖寻柴砍柴成了一种常态。

  大伯曾深情地回忆了这样一件事情。有一次奶奶挑回一担柴后,又跟着别人去挑第二担,当她把第二担柴砍完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奶奶赶紧收拾担子往回赶。一里、二里,奶奶渐渐地落在了后面;三里、五里,前面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了。十多里后奶奶终于坚持不住了,便坐在路边休息了片刻。

  夜幕将临,奶奶想到了年幼的大伯还饿着肚子在等她,于是,又拖着疲惫的身子一下子挑出十多里地。那时的冬天显得格外冷,只穿单衣的奶奶衣服全湿透了,腿也迈不动。尽管天已黑,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当奶奶再次挑起担子时,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漆黑的夜路和凛冽的寒风让奶奶并不觉得害怕,扁担“吱咯”声伴随着奶奶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前行,就这样一里一停脚,两里一歇肩,终于在半夜时分将第二担挑回了家。奶奶放下担子,嘴里一边喊着大伯的名字,一边拼命地跑向家门口。刚要跨进门的那一刹那,她发现5岁的大爹早已侧躺在石头门槛上睡着了。奶奶顾不上饥饿与劳累,抱起大爹轻轻地呼唤着,心酸而愧疚的泪水禁不住往下淌……

  “要放鞭啦!爸爸,我们赶快磕头吧!”女儿突然的尖叫声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这时女儿已经磕完头,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两座墓碑。我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心中默念:爷爷奶奶,大伯在外回不来,我代替他给你们磕头了,又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准备起身回家时,天已擦黑,转眼看到田间的坟头上已满是灯火,我和妻子还有女儿带着对爷爷奶奶深深的思念,踏上了回家的路。

 

  (作者系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松滋市杂文学会、作家协会会员,松滋市新江口镇中心学校干部)

 

  编辑: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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