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又是四年过去了!今天正月初一,我终于暂时放下生活的纷扰,背上简单的行囊,一身轻松地出发了。动车在广袤的江汉平原上飞驰,我的思绪也随之飞回到那些遥远的岁月,尘封的往事,一幕幕放电影似的浮现在我的脑海,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90分钟后,在颇具民国建筑风格的汉口火车站下车,然后乘坐去王家湾的79路公交,再改乘271路,我又一次踏上了这片曾经生活过的热土——武汉市汉南区纱帽镇。
第一次到汉南区,那是在八十年代初期,我的户口随上面的姐姐一起迁到了汉南区,离15岁生日还有一个来月的我,从老家农村第一次走出家门。临行前,我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物,装在一个黄色的大帆布包里,然后父亲帮我提着行李,把我送到离家六里多路的麻洋汉江码头,准备乘从上游开往汉口的轮船。不巧轮船晚点,我们在候船室滞留了好几个小时。由于是第一次出远门,加上我年纪又小,父亲很是不放心。我们一边等船,父亲一边嘱咐我路上要注意安全,看好自己的行李。父亲告诉我:“从这里到汉口,坐船得花10个小时左右,估计你到汉口正好天要亮了。当你看到远处有很多横跨江面的灯光时,那就是快到汉口了,那灯光是长江大桥上的路灯。你上岸后,不要乱跑,你四哥会在码头接你……”傍晚时分,从上游开来的船终于来了,父亲将我送到船上,帮我找了个座位,将帆布包放在我身边,又叮嘱几句后,转身上岸离去。望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一阵孤独感向我袭来。这时船已离岸,在幕色中向远方驶去,江面几只航标灯在早春的寒风中颤抖,前方漆黑一片,也不知命运将要等待我的是什么。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再见了,生我养我的家乡!再见了,故乡的油沙地!再见了,那条带给我童年欢乐的小河……也不知道船走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快到汉口了,能看到长江大桥上的灯光了!我一下来了精神,睁开眼睛向前望去,果然看到一长串的灯光横跨整个江面,灯光由远即近,越来越亮,大桥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这时候天也渐渐亮了起来,不一会儿,轮船从大桥底下穿过,再行走不多久,便到了汉口码头。我随着其他乘客一起上岸,前来接我的四哥果然按约定的时间在汉口码头等候。
上岸后,四哥特地带我在汉口繁华地带转了一圈,乡村少年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样样都好奇。特大都市,果然名不虚传,市区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比家乡的小集镇不知大了多少;那宽阔的长江,也是我以前见过的流经家乡小镇的汉江不可比拟的;雄伟的长江大桥横跨江面,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比家乡小河上的那座桥更是有着天壤之别;一列火车在大桥第二层的铁轨上呼啸而过,我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数着火车车厢的节数;大桥上的客车,头顶上居然还拖着两根长长的“辫子”。见我有些好奇,四哥告诉我,那叫无轨电车,坐着挺舒适的……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四哥带我从汉口四官殿码头,改乘轮渡到目的地汉南区纱帽镇。
纱帽镇是汉南区的城关镇,紧靠长江大堤,因为江边有座纱帽山而得名。初到纱帽,让我对这一地名感到好奇。后来得知,这其中有一个传说:相传以前这个地方曾经发大水,将堤岸冲跨,当地县官带领百姓封堵决口,正当大家奋力抢修大堤时,一阵大风吹来,县官头上的乌纱帽吹入决口处。说来奇怪,被风吹入决口处的乌纱帽立即变作一座大山,正好将决口封堵得严严实实。老百姓欢呼雀跃,于是将此山取名叫纱帽山。你若仔细观察,这山的外形还真有点像乌纱帽呢!
纱帽镇的对面,是原武昌县(现改名江夏区)金口镇。那时候就听人说,在靠金口镇那边的江里,沉没过一艘孙中山坐过的军舰。是抗日战争时期,被日本的飞机炸沉的,有关部门已有初步计划,准备将沉没的军舰打捞起来,后来这舰军舰直到我离开汉南好几年后的九十年代早期,果然被打捞出水,现陈列在金口镇中山舰纪念馆,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特大都市武汉,是白云黄鹤的故乡。在武汉生活,自然少不了要去黄鹤楼。据传黄鹤楼始建于东汉,唐朝在原址上重建后,当时很多著名的诗人都写有与该楼相关的诗词。其中以崔颢的那首《黄鹤楼》最为著名,我们今天见到的黄鹤楼则是建成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站在黄鹤楼上居高临下、极目远眺,江城美景尽收眼底。你会看到“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你会看到“烟雨苍茫茫,龟蛇锁大江”;你会看到“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你会看到“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当然,你若是一位飘泊异乡的游子,你也会有着“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惆怅;你若是经过岁月洗礼的中老年人,此时此刻你就会想到孔老夫子的经典名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而你若是饱经风霜的人生失意者,则就会发出“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感慨……顺便提一下,那时候的门票才5角钱,那张印有祥云黄鹤图案的门票,我一直保存了20多年,直到前些年在搬家后,再也没有见着,这不能不说有点小小的遗憾。
在那边生活的日子是快乐的,十五、六岁,正是一段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华,不用为养家糊口而发愁,也不用为生活琐事而烦恼,无忧无虑,成天和一些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一起玩耍、一起做临时工、一起在工厂当学徒,一起去附近的野湖中钓鱼、摘莲蓬……后来因为户口随家里人迁至荆州,我便离开了生活多年的汉南。许多年过去,也不知当年的小伙伴都生活得怎么样了,由于那时通信不便,绝大多数都失去了联系。
千里来寻故地,旧貌变新颜。时隔多年,这里发生了沧桑巨变,一切让我既熟悉又陌生。原先那住过的山坡上的老房子,还有排水渠对面的平瓦房也早已拆除;原址上建起了现代化的工厂,从纱帽到汉口的沿线,除原来已有的东风汽车城、沌口开发区外,到处都在拆掉重建,仿佛要把一切推倒重来;常福、黄陵、军山等附近的乡镇,原有的居民住宅几乎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正在修建中的地铁、楼盘、厂房、高架桥,道路也在修筑扩宽,两边栽上了各种绿化树木……已经很难找到当年的影子。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流年如水,岁月蹉跎,那过去的时光,杳如黄鹤,再也无法追回,而那些陈年往事却恍如昨日,在记忆深处历久弥新。
(作者简介:冯五洲,男,原籍湖北天门市人,现住湖北荆州。荆州区作协会员,湖北沙隆达集团员工。先后在《楚天都市报》《荆州日报》《荆州晚报》《江汉商报》《信息早报》《楚天文学》等报刊上,发表散文、感言、杂文、诗歌等百余篇。)
编辑:张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