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真奇怪，到底是什么树呢?”

　　每次我看见阳台上那棵树，总忍不住嘀咕一下。

　　这是一棵常绿树，扎根在半尺来高的白色花盆里。树高一米多点，深栗色的树皮有着细密的纹理，还有着树刺脱落后深深浅浅的斑痕。树干半米以下几乎是笔直的，且绝无旁枝，在此之上却是粗粗细细的树枝旁逸斜出而少有向上，椭圆形的树叶之间夹杂着浅绿色的树刺，浓密的树叶油光发亮，树形确有亭亭如盖之妙。

　　说起这棵树的来历，还真有个小故事。妻特别喜欢栀子花香，每到栀子花开时节，总是经常买些栀子花插在花瓶里，其清幽、淡雅的花香，远比玫瑰、百合贴合心意。可惜栀子花期不长，一年只有一次花开，不若玫瑰、百合四季有卖，未免有些遗憾，但也留下些念想和希望，期盼来年的花开时节。前些年搬新家后，我找了一个花盆，栽种了一棵栀子花树，放在阳台，让它吸收天地雨露和日月精华。出乎意料，当年居然开出两朵小花，让我惊喜和得意了好一阵，也让妻欣赏和品味了好一阵。可不知什么原因，到了冬天，那树却慢慢变黄，枯萎了，我们着实觉得可惜，我尤其自责对它的照顾不周。

　　来年初春，我准备拔掉那早已枯萎的树，重新种植一棵，却惊讶地发现，花盆里居然长出来一株小树苗!小树苗十来厘米高，头顶着细细的几片小叶子，藏在花树的枯树叶里探头探脑，通体嫩绿的小树洋溢着旺盛的生命力。我不知道这棵小树苗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发芽生根的，也不知道种子来自哪里，也许是飞鸟衔来的，也许是春风吹来的，也许是泥土蕴含的……我不想去探究这种子的来源，我只是觉得，一颗种子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还要有多少的机缘巧合，才有可能存活生长。因此，每一个生命都是值得敬畏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应该珍惜的。我没有理由无视这个生命的存在而把它无情清除，于是小心翼翼地拔掉它边上枯萎的栀子花树，给它培土和浇水，希望它茁壮成长。

　　时光飞快流逝，小树苗静静地生长。我给它松土、施肥、浇水，还经常用喷壶为它清洗树叶。每次我清洗树叶，当一片片树叶从尘灰满面恢复到碧绿光亮的本色时候，叶片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似乎就是它无声的谢意。清风徐来，它摇头晃脑，仿佛在和我会心交流。

　　去年春天，不知道是什么鸟儿或是虫儿作祟，白天家里没人，几天的功夫，树叶被咬坏大半，我想小树恐怕难得活了。可谁知道仅仅几天的功夫，树枝上又萌新的芽，吐新的叶，小树恢复了生机活力。秋天来了，邻居家的藤萝在酣饮风霜后，脸儿醉得枫叶般红，飘然而去的红叶似飞舞的蝶，留下光秃秃的枯藤在寒风中瑟瑟地悲叹。小树可不管它，依然是一身绿意，傲然霜雪交加的寒冬，翘首期盼春天的来临。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树苗也慢慢地长高了，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它开花，更不论结果。它只是年复一年地萌芽、吐叶，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树。

　　不知道就这样不知道下去吧。虽然现在查找树名的方法多样也很简单，只要打开手机微信拍个照就可以轻易地查得，但是，我不愿意这样功利。我想，当初留下这棵小树，并非是为了赏花或食果，也不是希冀它或许是一棵名木而沾沾自喜。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它可以不开花，可以不结果，只要它在我的呵护下自由生长，展示大自然的生命伟力和勃勃生机，装点人间，不知道它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无数默默无闻的平凡之人推动人类社会不断滚滚向前发展，促进人类文明不断繁荣进步，又有谁在乎历史是否记得他们呢。

　　留下一丝悬念，也就在心田种下一颗希望。

　　无名树，就让它继续无名吧!

　　(作者为长江水利委员会工程师)

　　编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