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穿千层底行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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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21-08-11 【来源:站内原创】 【作者:周华忠】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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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站得稳,走得正,踏踏实实闯天下......”每听到这首情真意切的歌,我便会思绪跌宕,想起我的母亲,忆起我的童年,以及母亲的爱伴我走过的漫漫人生路的每一步。我是穿母亲做的布鞋长大的,以至于初到军营第一次领鞋时,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鞋码,只好拿出母亲给我做的一双布鞋比划。

母亲有一个用牛皮纸做的夹子,里面夹着我的鞋样子,从小到大,有十几张。鞋样子有用报纸剪的,有用草纸剪的,布鞋就是按这些鞋样子做的。母亲说我的脚长得快,所以每隔两年就要照我脚的尺码剪下一张样子来。那些大大小小的鞋样子印下了我成长的足迹,也印下母亲的一片心血。从小我就喜欢坐在母亲的身边看她做布鞋,看她飞针走线灵巧的动作,听她手里收放自如的鞋线发出的“咝咝”的声响。母亲给我做的布鞋按季节不同,分为春、夏、秋、冬四种类型。春天里是单鞋,夏天里是跑鞋,秋天里是剪刀口鞋,冬天是双鼻子棉鞋。单鞋穿起来轻松,跑鞋穿起来凉爽,剪刀口鞋很熨帖,棉鞋则比较暖和。这些好处我时时牵挂心中。一次休假回家,我有些吞吐地对母亲说:“妈,我想向您要样东西。”“么子东西?”母亲一脸疑惑地说:“家里也没什么宝贝,要什么东西尽管对妈说。”“我想要我的鞋样子。”尽管我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但母亲还是听清了。她慈祥的目光凝视了我好一会,表情有些复杂,但什么也没说,起身后有些蹒跚地走到大红衣柜前,“吱呀”一声打开柜门,从里面柜子里拿出一个大红布包,有些颤抖的手解开两层包着的布,露出了我熟悉的那个牛皮红色夹子。母亲又找来一张报纸,从牛皮红色夹子抽出那张最大的鞋样子,照着剪了起来。母亲一边剪一边说:“我得留下一个样子,也好知道我儿的脚现在是多大。”待母亲忙完,我双手从她手中接过皮夹子,如同在接受馈赠,又如同是在进行交接,我如获至宝捧在胸前。

那年,我穿上军装,登上了北上的列车,一家人送我。母亲在我已打得严严实实的背包上插了一双特地赶做的布鞋,还有双鞋垫,上面绣着“一路平安”四个字。在部队穿布鞋的机会极少,但我仍然不时拿出那双缝进了母亲无限爱意与牵挂的布鞋,仿佛又看到了母亲那期盼的目光,她促使我迈出人生坚实的每一步。

父亲又来信了,信内依然有一棵红色的灯笼草。我知道,那一定是母亲前几天刚从野外的荒地里采下的。在家乡,这种红色的小草常见而又特别。它生长在路边、野地的不显眼处,叶儿绿绿的,呈心形而又细小;在草的顶端生长着一个像灯笼状的果实,火红火红的;在杂草丛生的荒地,远远望去,格外显眼。村里的长辈们说这种草能保佑人平安,名叫灯笼草。多少年来,村里人总深信灯笼草的传说,无论谁家有出远门的人,总忘不了随身带上一棵。

临行当兵的那天,母亲一大早就跑去野外,摘回一大把灯笼草。回来时已是满脸汗水,几缕白发湿湿地贴在她满是皱纹的前额,左肩头一块布片耷拉着,大概是被荆棘扯破的,但她的脸上却挂着满意的微笑。送我上车时,母亲把一个绣得精致的荷包放进我贴身的口袋里,我知道那里面肯定装的是灯笼草。母亲为我扯平衣角,嘴唇嚅动,眼角闪动着泪花,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别离母亲,守着自己的岗位一晃就近二十年了。因为工作忙,这些年在母亲身边享受亲情的日子太少了,帮母亲担谷挑水的机会也太少了。身居两地,书信便成了亲情的纽带,遗憾的是,母亲只念完小学二年级,不会写信。然而,在我每次收到父亲亲笔信时,总会收到母亲采摘的灯笼草——这便是母亲的信。父亲说,每次给我写信时,母亲总要跑到野地里摘回一棵新鲜的灯笼草,无论刮风下雨,天寒地冻......我从不迷信,也从未相信过灯笼草的传说。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侯,摸着枕边的灯笼草,想到母亲佝偻着身子不辞劳累地到野地采摘灯笼草的情景,泪水常常不听使唤地涌出来......

在部队以及自主择业以后,一直是与母亲聚少离多。2002年《现役军官法》作了修改,一定级别的现役军官可以自主择业,我成了全军第一批闯深圳的一百名现役军官之一,由深圳市政府推荐,在深圳市商会会长陈永弟创办的彩虹集团(上市公司)任董事长特别助理9年。9年来,与母亲联系的工具比在部队时的书信又先进了一步,每个周六的晚上,我便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这时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仿佛看见了母亲为了等我电话在家里不停地跺步,我仿佛再也感觉不到了距离的存在、时空的跨越。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我可以听到母亲的声音了,还是十几年前回家探亲时的声音,细弱、温润、柔和、甜美,略带沙哑,像是在呼唤,也像是在叮咛,还仿佛是在嘱托。我似乎也可以听得到母亲的心跳了,可以触摸到母亲的思念了;同时,也仿佛可以看见妈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增的白发了。

儿子周昕格在一天天长大,需要呵护,父母的年岁也一年年在增长,更需要我来尽孝。是选择继续在外面漂泊,还是选择回归故里,照看嗷嗷待哺的儿子,照料已年迈的双亲?这一重大课题已非常严肃地提上了我的议事日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我变卖了在深圳的所有资产,选择了从零开始回乡创业。2011年,我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松滋。

无论是在彩虹集团,还是返乡创业,军人的情怀还在,雷厉风行的作风还在,骨子里淌着的热血还在,为人的正直还在,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品质还在,对人对事忠诚、重信守诺的骨血还在。我始终牢记使命,不忘初心,始终信奉人品是做人的第一学历。一路走来,我痛过,苦过,累过,甚至有时还绝望过,但自始至终坚守人生的信念,相信人的信念可以击败一切,人的信念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活着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我始终相信自助者,天助;人可以生如蚁而美如神;从小事做起,从身边的琐事做起,从广交天下朋友做起,敢于拼搏,勇于不断挑战和突破自我。我习惯了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努力过,思索过,奋斗过,道路是曲折的,人生的风景是五彩的。47岁了,终于可以选择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然后一辈子去做它,是人生的一件幸福的事情,快乐的事情,总算可以云淡风轻地对自己的梦想道一声:一切随意、随缘,岁月静好......


(作者简介:周华忠,网名“郊外柳园”,湖北松滋人,出生在八宝农村。中共党员,本科文化。1992年12月入伍,2002年《现役军官法》修改后系全国第一批自主择业闯深圳的100名现役军官之一,在深圳市商会会长陈永弟创办的彩虹集团(上市公司)任董事长特别助理9年,2011年回家乡创办湖北鹏大建筑有限公司至今。系湖北省、荆州市、松滋市作家协会会员、杂文学会会员,先后在报刊发表作品1000余篇,2002年11月出版个人作品集《踏歌缓行》)


编辑:张启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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