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个农家女，父母勤扒苦挣，从小供我读了一些书文。成年后，我招了上门女婿，与家住本县邻乡的邓远富结为夫妇，三十多年来夫妻恩爱。人勤天下无难事，我们科学种田，儿子在市区做生意，爱人农闲时节做点小生意，我相夫教子、含饴弄孙，小日子过得倒也滋润。闲暇之余，特别是冬闲季节，我不忘阅读一些文学书籍，在诗与乡情中丰富自己的人生，偶尔还提笔写点小文章，并试着向媒体投稿。初试成功后，我以满腔热情开始写作，其间有散文、纪实文章、杂文散见于《洈水》和《松滋杂文》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013年6月，我遭遇车祸后，封笔四年。之后随着记忆和体力的逐渐恢复，又开始进行文学创作，一年有一两篇作品见于网络平台上。   

二

我家的杂货柜子，存放着一壶装有十斤头子酒的瓷酒壶。

这壶酒在丈夫心中格外珍贵，平时总舍不得喝，就连家里来了客人，也不让我轻易拿出来。这壶酒为何能得到丈夫如此珍爱，原来它有特别的来历……

那是2007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太阳炙烤着大地。我和老伴远富在客厅里躺在拖椅上吹电扇看电视。这时，一辆摩托车“突突突”从南向北朝朱家埠行驶，在离我家门口公路边不远处，突听“轰”的一声，摩托车摔倒在公路东边。我们寻声望去:只见摩托车旁，一名男子躺在公路边的零稀草丛里一动不动。远富和我立马过去探个究竟。只见那男子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叫不应声。远富急忙对我说:“不好！来，我俩共同搀扶他，到椅子上坐一坐……”

我们架起他的胳膊，搀扶他进屋在椅子上坐下，并为他插上电风扇插头。我快步来到厨房，冲了杯猪油糖水，端到那大哥身旁。远富拿了脸盆和毛巾，取些水来擦他面颊。我又用手心捧水轻轻拍打他后颈部。就这样反复几次后，大哥气色稍有些好转。我赶忙喂温热猪油糖水给他喝……

过了好一会儿，大哥才慢慢清醒过来，很感激地望着我俩。

远富对他说:“大哥，你家住哪里？你亲人电话号码该知道吧？”

那大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姓李，住新华村。我去市里走了人家回来，骑到这里时，感觉眼前一黑，就失去知觉了……”说完朝我们拱拱手。

远富按李哥说的给他弟弟打了个电话。约半个小时后，他的弟弟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远富向他弟弟讲述了他哥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建议马上送市医院检查，而兄弟俩相视一下没吱声。丈夫看出了兄弟俩为难的样子，忙去房间拿出一沓钱，给李哥的弟弟说:“这是1000元。我去拦辆出租车送你们上车去医院！”

不一会儿，我们拦了辆车，远富帮他弟弟把李哥弄上车，目送他们向市区方向而去。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李哥的弟弟骑摩托车来了。放好车子后，李弟从车上取下一提牛奶，放到我堂屋春柜上，对我们感激不尽，说我们救了他哥哥一命。

李弟感激地说:“那天我们到医院后，经过CT检查，确诊我哥右脑有15毫升淤血，可以在人背部穿刺，再将脑淤血向下排。若当时我把人弄回家，拖到第二天去市医院，淤血就会蔓延，要做开颅手术，或有生命危险。哥现在已脱离危险了。”

老伴听了很高兴，感觉为他人做了一件大好事，颇有成就感，憨厚地笑了。李弟忙从衣兜里拿出1000元，还给老伴。远富说:“住院治疗费够么？若紧缺，这钱就先垫着。”

李弟忙说:“钱够，够。我哥回忆，他倒下去是否撞到啥东西了？”

我们来到他哥当时摔倒的位置，果然看见䓍丛里有一块砖头。我们估摸着，李哥当时倒下去右脑勺撞在砖头角上，血流不出来，才形成淤血。

李弟捡起这块砖头，重重地扔到沟渠里……

他骑车准备走时，我快步走到春柜前提起牛奶，真诚地递给李弟说:“牛奶给李哥喝吧，就算我们一点心意。”

这一年腊月二十四过小年，早已康复的李哥提着一条“黄鹤楼”香烟和瓷壶装的十斤酒，精神抖擞地走进我们家，来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

从此，我们和李哥结成了“亲戚”，老伴每每开车收粮至李哥那里，李哥只要看见了，总要热情款待他，还向别人介绍我老伴的为人，为他招揽生意……

三

一个月前的一个星期五下午，我带在市区读书的孙女回家。吃晩饭时，远富忽然对我说:“中心渠边一柱观村9号沟靠南那间瓦房主人名叫田洪军的，你还记得吧？他五年前喂鸭子，赊欠我收购的1500多元的大、小麦，年底给了600元。这几年来田哥家庭变故，欠的900多元至今未还。”哦，听他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这些年来，田大哥上有90岁的父亲双目失明，要人瞻养，下有三十多岁的儿子至今未婚。现在田哥也病了，吃低保，那剩下的钱可能要打水漂了……我知道，远富想表达的意思，因为他的眼神和语气已经表达无误。

说实话，我们也不富裕，没有多少积蓄。我在人生经历了那场车祸后，名利金钱已十分淡然，健康才是重要的。俗话说，叫花子也怜悯讨米要饭的。田哥的处境我深表同情。

这时他对我说:“田哥真没钱，就算了。再说，我挣的钱不过出了点苕力（方言愚蠢的意思），出点油钱，亏得总算少一点……”

此时，我望着敦实的丈夫，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你都这么说，那就算了啰！”

我老伴是陈店人，吃苦耐劳，有山里人的忠厚善良。他入赘我家，屈指算来有35年了。在我们相濡以沫的日子里，在他力所能及能帮助的范围内，我脑海里记忆着许多事例。他不仅对外面人这样，我们左邻右舍关系也处理得非常融洽。秋天，山里老家那早熟柑橘、橙子熟了，他回老家后总要采摘一些，带回来给左邻右舍分享着吃。前年端午节前一天，他用三轮车在老家进了近千斤桃子，第二天到市里卖了一多半，中午过后两点多钟的时侯他回来了。我问他为何不卖完了回家？可他说：“别人都过节，我也要回家过节！再说这桃子虽然好吃畅销，我本钱及人工工资都赚回来了。剩这近两百斤，我不卖了，留着带回来让我们的邻居来我们家，提一些回去吃！”说完，他忙对我说:“这东西放不得。你快去叫乡亲们，要她们来提些回去尝鲜。”

远富把话已说到这份上，我虽有些不舍，但想起我们一家在这地方常受乡亲们恩惠，许多农事邻里乡亲都来帮忙，觉得丈夫为人不仅忠厚善良，还考虑周全，于是引以为豪地去叫邻里姐妹们来提点回去尝鲜……

我的家乡乡情浓郁，张家菜园里有新鲜蔬菜，采摘时总多摘点，为李家送一方便袋；王家后园有枇杷与桃李，成熟后送赵家一小篮；年过七旬爱垂钓的老支书孝平叔、还有大我11岁的赵祥柱大哥和北隔壁小我两岁的哑弟李林洪，常在沟渠里放网，不时为我提来半方便袋活蹦乱跳的野生鲫鱼……这一切，与我们，特别是我丈夫的憨厚善良是分不开的。

我丈夫一副热心肠，只要有人找他帮忙，他从不拒绝，自然有好人缘。我联想到九年前当时出车祸住院后，我小侄女小艳为我熬蘑菇瘦肉稀饭喂我；大我八岁、没血缘关系且把我从小引大的叶光珍及二爹二女儿戎大玉，两个姐姐在医院轮流照顾我近十天；正值收稻谷的季节，隔壁的谈嫂当时啥也没想，拿了换洗衣服就匆匆随救护车去照顾我，可我手术后就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说这里有值班医生，不需陪护，谈嫂才恋恋不舍地回家……住院中，邻里乡亲帮我抢收了几亩田的稻谷……

暖风拂面，甘霖润心田。我亲身经历了这些，留下些许文字时，我被浓浓的乡情厚意环绕着——真可谓乐居乡野有远亲，富在近邻献爱心。

（写于2022年6月28日）

（作者为湖北省杂文学会松滋分会会员）

编辑：张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