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遥远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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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24-03-15 【来源:站内原创】 【作者:赵忠义】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那年,在东关大队菜园子东北角边缘,孤零着一间低矮的茅草屋。晚饭后大约七八点钟,虽说是除夕夜,却听不见鞭炮声歌乐声,也没有嘈杂声。周围漆黑,寂静。小屋内透出昏暗的灯光。那是一盏用小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灯头上跳动着小小的火苗。灯光下,母亲在捏饺子。我和妹妹弟弟偎在娘身旁,看着娘独自一人忙乎,谁也帮不了她。娘对我们说,这是明天早晨才能吃的,河南人的习俗,初一吃饺子。我们个个都咂巴着嘴,酸酸的,欠欠的,不知不觉中,睡过去了。


初一清晨,我们都懒懒地醒过来的时候,床前的小桌上,母亲为我们一人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杂合面水饺,饺子馅是萝卜和野菜,就那样,个个都吃得很香很香。


多少年以后还能常常记起的,只有头天晚上那盏煤油灯惨淡的灯光和娘佝偻的身影,灯光下她那憔悴的迷茫。


没有父亲,父亲在新乡劳改厂服刑,右派历史反革命


父亲平反回后,那一年,我从汉口回老家,也是除夕夜。家里装上了电灯,灯泡内泛出淡淡的红色,红光中可以看到一组细细的N型钨丝尽管也还是昏,却比起煤油灯已是天壤之别了。灯光下,父亲和我对酌,述说着娘的回忆,父子相拥而泣,酒水裹着泪水不停地干杯。母亲走了好几年了,妹妹已经成人,不停地为我们忙乎下酒菜,似乎娘依然就在身旁。


那个除夕夜留下的深刻印象,还是灯光,那遥远的昏昏的暗红的灯光,灯光下父亲白发疲惫的无奈。


离开老家返回汉口,父亲拉着车送我到离县城8里地的小火车站。搭7点多的火车,我们5点从家里出发,大约半小时到车站。买好车票后到站前的小馆里吃肉丝面,一人一碗,花了半斤粮票,三毛多钱。国家已摆脱了困难时期,吃的东西逐渐多起来了。吃完了面,父亲带我在站前小街上转悠了一会儿,一边嘱咐我如何如何照顾好自己。


掌灯了,站内有电灯,站外却没有。小馆里还有路边小摊上,多半是大个头儿的煤油灯,阔气些的,则挂着气灯。气灯比钨丝灯亮,接近日光灯。无数个灯光混合在一起,竟然勾勒出一幅万家灯火的奇异画面。看上去,古老而神秘。神秘小站里不停地传来浓重的乡音,土得地道的叫卖声,车人群的熙攘声烧煤蒸汽机的吼叫声,还有火车轮与铁轨不时的撞击声……混杂在一起,是给这万家灯火的画面配上了一曲交响乐听上去还挺合适,让人无限遐想。


我上车了,车轮缓缓转动,火车终究离开小站越来越远父亲在站台上望着我的身影也越来越小,最终淹没在黑暗中。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不断地往返于小站和汉口老火车站之间。汉口老站的灯光并不比小站亮出多少,只是熙熙攘攘的环境比小站稍浓。到了汉口,我还得立即适应乡音与汉腔之间的巨大差异。


无论清晨还是深夜到汉口,有时三叔会来接我,多半是我独自返回。无论大包小包,一律步行。从汉口老站到吉庆街鼎新里,大约个把钟头。一进屋,老奶奶一定会拉住我的手,摸摸我的头,问长问短,然后老泪纵横为我下一碗鸡蛋面。


多少年以后再回老家,我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家三口同时抵达父亲和妹妹一家见到我们,全都喜不自胜,难于言表。妹妹妹夫和嫂子亲如姐妹,数十年如一日。家里的房屋也几度更新扩大,住得宽敞舒适。父亲尽管年迈,可依然精神矍铄。


那几年过年,一大家子相聚,热闹非凡,过年的餐桌上,多的时候可超过20人。尤其是除夕午夜,千家万户焰火鞭炮齐鸣,欢呼声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喧嚣不已,灯火辉煌。那些年过年,是父亲最幸福的时刻。


父亲走后这些年,回老家的机会渐渐少了,不再是年年必有了。然而那遥远的灯光,无论淡的暗的明亮的辉煌的,都令我挥之不去,深深地刻印在记忆之中。


遥远的灯光

遥远的亲人

遥远的乡音乡情

……

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

我血脉中每一根神经


(2024.01.22.)


(作者简介:赵忠义,网名汤姆大叔,笔名肖西,男,汉族。原工作单位:江汉油田职工医院,科技情报室,主仼,英语翻译。《江汉油田医刊》主编,编辑部主任。江汉油田作家协会会员,江汉油田书法协会会员。主要作品《清明夜》《柿子园散记》《漫话穿衣》《遥远的灯光》《黄昏恋》《十五的月亮》等。


编辑:张启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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