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谨以此文献给5.12护士节。

每个月农历十五，夜幕降临，天气晴朗，当空一轮皓月，圆满，靓丽，洁白中透出红润，让人无尽遐想。李白的《静夜思》里，有“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千古佳句。望月思乡，寄托思念远方的亲人之情。还有苏轼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亲人间虽天各一方，却也能借月相思，互祝安好。古往今来，人们对月亮的想象实在是丰富多彩，美好又神奇。活到这把年纪，未发现世界上还有哪些地方比中国人更崇拜月亮。
我也是。静静的夜晚，我常会在皎洁的月光下悠悠地想她。她那双水灵灵、明亮亮的大眼睛，一年365天，总是柔和地面对一切。那眼神，宛如星空洒下的月光，让人暖酥酥的。

那些年，我在广华，她在五七。虽说相距不远，因为我太忙，却也难得回五七一次。但是她从未放弃对我的关心，电话里总要嘱咐我少去餐馆吃饭，油荤太大，又花钱，不要熬夜，保证充足的睡眠等等。隔三差五，她会到广华来给我送菜，鸡鸭鱼肉都有，尤其是青菜。青菜是她种的，每次来都是几大袋子，洗得干干净净。尤其是冬天，她知道我的手好冻，从不让我洗菜。每次来广华，都是先打电话，要我去车站接她。公交车来了，我看着她背对着我，一只手抓住车门把，一步一停地倒退着下车，很艰难。那是因为她双膝关节严重受损，行动受限。我快速走近车门，接下东西扶她下车。每一次把东西交给我后，她便立即横过马路，去赶返回的车，绝不去我的住地歇息，连口水也不喝，怕打扰我。每一次目送她返回，我心里总是酸酸的。我说要她不要再送，等于废话。
她就是老婆，十五的月亮。

那几年，流行着一首歌曲，《十五的月亮》。自从有了这首歌，她便得到一个绰号“十五的月亮”，我取的。在家里，我和儿子都这么叫她。
我们一家三口，儿子在南京，大家极少团聚，天各一方。各自都享受着那份无奈的孤独。
真正做一回月亮，是那年她退休后去儿子那里，准备在南京待上一段时间。临行前，她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包了两千多个饺子，冻在冰柜里，要我隔段时间回家拿一次。

退休前，老婆是一名护士，多年的护士长，一年到头忙得晕头转向。因为下了班家里还见不到她的人影儿，我凶过她。有一年除夕，我有机会亲历了她的工作。那晚，家里正在包饺子，突然电话响了，病房里紧急呼叫。她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奔向病房。我估计她不会短时间返回，便煮了一碗饺子给她送去。不出所料，我来到病房见到她时，她正蹲在一位老太太的病床前，用她的手一点一点地为老太太掏大便。病人痛苦地呻吟着，老泪纵横，一边喃喃低语：“……好人呐，好人呐，我的亲生儿女……都做不到啊……”病房里静悄悄的，旁边两位女病人，泪兮兮的，陪在那里。掏完粪便，接着是一些相关的护理等等。安顿好之后，已是夜晚11点了。我送去的饺子凉了，没吃。陪她回家的路上，她靠在我身上，说很累……
老婆，把她如月的温柔也同时无私地奉献给了她的病人，留给她自己的，是那份难以言表的辛劳，还有旁人无法体味的欣慰。
近些日子，她的腿疼病越来越重，常常疼得夜不能寐。这使我想到了医院里那些护士们。她们每天在病房里奔波，一个班八个小时下来，怎么样也得几十公里，得不到休息养护。病人多的时候，抢救危重病人的时候，她们，是在用生命换取生命。我在心里不由自主地由衷地为她们祈祷，愿天下每一位护士都平安健康，她们无愧为人间天使。当然，包括老婆。

前两年，北京的朋友邀请我们去客访，我和她商定好了，准备那年的十月启程。一来是退休了，出门游玩一盘，再者想让她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可是没过多久，她变卦了。
那天我从广华回来，一进家她便拿件新衬衣换上，问我好不好看。我说，挺好的。她要我猜花了多少钱？根据她平时的做法，我不假思索，伸出右手五指说，50块。不对，再猜！我问，向上还是向下？她说向下。于是我从40，30，25，20，一直到18，都被她摇头否定。我实在不忍心再往下说。她见我一副窘态，放声大笑，“14块！” 她笑得那么开怀。我却无语，酸酸的，眼睛发涩。接着她宣布，北京不去了，衣服就地买吧，少花不少钱呐。
家里的钱，我一向不管，由她去。
那年汶川大地震，她到工商银行向北京红十字会寄去三千元，事后才告诉我。
家长里短，事无巨细，说来话长。
这就是老婆，十五的月亮。有时候我站在月光下，望着那轮皓月自问，究竟是月亮让我想起了她呢，还是她让我想起了月亮？  

都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儿子是自己的好。我这是犯了男人的大忌了，生平第一次。
无奈，她住院了，很快面临一场大手术，她那双老残腿。

(2018.5.10.)

(作者简介：赵忠义，网名汤姆大叔，笔名肖西，男，汉族。原工作单位：江汉油田职工医院，科技情报室，主仼，英语翻译。《江汉油田医刊》主编，编辑部主任。江汉油田作家协会会员，江汉油田书法协会会员。主要作品《清明夜》《柿子园散记》《漫话穿衣》《遥远的灯光》《黄昏恋》《十五的月亮》等。)

编辑：张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