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田里并不十分忙，要算阳历已入三月小阳春。可农家仍然沉浸在年味当中，三五成群的胡侃海吹，嬉笑互掐。女人们拉家常时往往一个哈哈打过河，撩得男人们一波波悸动的目光投向自己心中暗恋的女神。

平湖一片翠绿，麦苗和油菜在春风中卷起波澜，飘来阵阵清香。春鸟已亮开歌喉，高亢婉转音韵回荡。翠芽儿已爬满杨柳，随风婆娑低空徜徉。喜鹊弄翅翘首，蹦跳树巅，伉俪情长。报春花也绽开笑颜，馨浸莽莽原野、万顷田庄。阡陌盎然，农楼披霞，彩了农院，美了故乡。儿歌阵阵，横笛竖箫，奏一曲迎春交响。

沉睡的罗家湖已开始萌动生机。万顷湖面早被开垦为水稻田，白鹭、鱼鸥已没了早年的繁盛，多半已被迫离开这块多年前的胜地，远徙他乡另谋生计，像一些土地被占的农民一样，不得不盘算着脚下的每一步，为繁衍生息、过好前面未来的日子而狡尽脑汁，从长计议。

我趁这个闲月到二姐家拜年。一湖之隔，我在湖西岸，她出嫁在湖东岸，虽然都依湖傍水，但湖中潭渊交错，沟渠纵横。没有直道，我们只有通过镇上七弯八拐的箩筐圈似的长路取道远行十多公里才得以抵达。当然，直穿跋涉湖心可以近一半路程，但不能行车。风景确实是吸引人的，湖中春光明媚，百鸟竞歌，植被吐翠，水草丰茂。但等到你一边欣尝湖景一边步行，那么到二姐家也许艳阳西斜，想凑热闹抹牌碰手气的机会也会丧失怠尽。所以明智之举是选择公路坐车前行。极速抵达之后选择推荐的娱乐项目，或抹纸牌或打麻将，或弈棋过招或海吹胡侃，悉听尊便。

平湖地区有个不可褒奖的乡俗，以打纸牌聚人气，寻刺激，求快活来度光阴。有的乡亲以此为一快事。仿佛烟客抽烟一样，一但不抽就呵欠连天，无精打采，四肢无力。牌客们是三天不摸牌，心里就似爪子抓，煎熬之情难以言表。在这种浓烈的氛围中，我们也被客家请来陪客三个。于是，一桌没有硝烟的战争悄然无声地开始打响。主人家就开始忙碌客人们的茶水呀，果蔬呀，还有接下来的菜肴、米饭等等。周密安排不得疏闲怠慢，直到打发完这一天的光阴才得消停。

牌的筹码不大，以一元到十元之间，陪客三人之中有二位少妇，其中一位少妇抱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这位少妇叫王小芳，脸上略饰粉黛，靠后的双颊有少许雀斑。当然在俏丽的总体面容上不但不减姿色，反而更显少妇特有的妖娆。

据悉她有两个孩子，大点的婆婆全权侍候，身边这位半岁女婴就由她拽在手心，衔着怕化，举着怕飞，好一个母女情深。她丈夫在帮人开车，收入还算不错。因此，王小芳的手头一定宽裕，决不会缺牌钱。再则，带孩子是门苦差，只要王小芳把小女婴带好，家里人绝不会对她这种迷恋赌牌的行为说三道四。加上如今家庭财权基本掌握在内当家手中，所以王小芳对玩牌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她的牌瘾大，人又执着，今三明四，长年累月地投入到这种睿智的战斗中，因此她的牌技也日益见长，久而久之，技艺近乎炉火纯青，甚至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因此就胜多败少，赢多输少，赢来的梢子就用于婴儿的尿不湿呀，小花帽呀，多的时候购几罐奶粉也是有的。她有时就把这些成绩在家人面前唠唠叨叨地多次陈述，这也就赢得了家人的默许，丈夫的怂恿。

不知不觉，这场暗战持续到当晚11点，从早饭后到深夜，四个人激战正酣，斗志昂扬，乐此不疲。王小芳呢，大家都以为她抱着的婴儿会吵的，可出乎大家的预料，那婴儿却习惯地响起了鼾声，一睡就像个憨狗崽一样半天不醒，只是偶尔膀胱撑不住时才闹着尿尿。王小芳边带小孩边打牌两头不误事。约半小时后，忽听得王小芳吹起了口哨。我以为是王小芳端婴儿尿尿，就停住手等她。她却说：“不误事，照打不等，勉得误了大家！”她话音未落，早早把抱婴儿以外的那只纤细巧手伸到牌垛边按部就班地抓牌。我真佩服王小芳，认为她可称得上“牌中女杰”，当然还可以说是巾帼不让须眉。

少倾。只听桌子底下有哗啦啦的水响。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闷不作声。张大哥却发话了，

“哎哟！我的鞋被溅湿了，明天得洗鞋！王小芳，你看么办？”

“张叔，对不起！我替孩子叫你一声爷爷，明天脱下鞋我给你洗啰！”王小芳心不在焉地说。

张大哥没说好还是不好，继续出牌。另一位少妇发出轻微的笑声;我不好叉言语，笑是笑了但不敢笑出声，因为不知王小芳的性格怕受到责难。王小芳倒是显得很自然，脸上俨然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淡定而且坦然，就像沙场老将，凭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原来我还担心她脸上会红一阵子的，显然我是吃咸萝卜操淡心罢了，什么也没看见。没见到王小芳的脸上的反应我倒觉得有些许失望。

尽管如此，王小芳仍然麻利出牌，一双精灵的大眼睛熟练地扫描着她手中的每一张牌。生怕出错某张牌而影响战局。如果败了，她就白战了一夜，不但没有直观的经济效益，甚至会影响到自己“牌中女杰”的美名。

大家都毫无止境地继续着，赢家巴不得再来几庄多进几个梢子，输家恨不能趁最后机会翻盘追本，至少不能输掉血本。突然，庄上的张哥发话：“像这样没完没了的战下去可不成，我建议，鸡子一开叫，我们就收场，行吗？”    

话音刚落，雄鸡一唱天发白，王小芳心里依依不舍，磨磨蹭蹭，却终究是寡不敌众，一片驰骋疆场的痴心不得不紧快收敛。张哥起身告辞，于是我们三人因为极困就速速散开。只有王小芳还意犹未尽，也不显倦意，悻悻地起身，口中边叫张哥脱下鞋顺便带回家清洗，边抱着小女婴懒懒地往家那边踱去。只听老远张大哥的声音传来：“你这不是鬼话么，脱下鞋难道要我赤着脚Y子蹦回家呀?”

于是，寂静就笼罩了罗家湖东岸的凌晨。待会就会升起一大片晨曦把整个罗家湖这块幻妙的胜地映得一片酡红，包括我湖西岸的村庄。云朵儿会缀满湖的上空，一派人间天堂美景再现眼前。红轮也会被祥云驮着攀升向着中天……

(2023.5.18.)

(作者简介：四郎, 本名雷绍强, 男，汉族。1957年11月出生，湖北省公安县埠镇复合村人。高中毕业，2012年开始写作，先后在省、市和地方报刊发表作品十多万字。)

编辑：张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