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河南卫辉市北面十余里的比干庙占地130余亩，长方形院落中，巨幅石像、牌坊、影壁、山门、二门、三门依次排列，石坊、碑廊、拜殿、大殿十分完整。院中千年古柏蓊郁成林，殿内泥塑金身辉煌夺目。庙后面的比干墓更是卷土成丘，奇大无比。千古名庙，莫过于此了。

　　据考证：《尚书》记载周武王伐纣时开列的六条罪状，顶多只能说明纣王“昏庸”，而不至于是“暴君”。春秋时期才给纣王增加了一条“比干谏而死”的罪状。《史记》又给纣王加上了“重刑辟，用炮烙之法”等罪名，商纣方成暴君的典型。孔门弟子子贡早就道出了纣王的悲哀：纣王虽不好，但不至于如此之坏，所以君子千万别失败，否则后人想找恶事来说理，就会涂抹他来充数。

　　武王伐纣的牧野之战，《尚书》记载商人拼死反抗，以至“流血漂杵、赤地千里”。孟子也说“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纣王的叔叔箕子看到百万人口的殷都被毁为废墟，伤怀而作《麦秀歌》，也可证明武王的残暴。《史记》却编造成了“纣师虽众，”“反戈一击”，武王“兵不血刃”。明朝的虚构小说《封神演义》问世，更把纣王描绘成了彻底的“衣冠禽兽”。

　　春秋离商亡数百年，《史记》时逾近千年，“比干谏而死”的无头公案至今无从厘清。在此我们只探讨“比干谏纣王”究竟有何意义。

　　依照传统说法，纣王的父亲帝乙死后，叔叔比干为纣王争到了王位，并全力辅助他治理好国家。掌权过久使纣王腐化堕落了。他大兴土木，修造宫殿和摘星楼，在王宫里“流酒为池，悬肉为林”，还“令男女裸而相逐其间，是为醉乐”。为向爱妃妲己证明小孩骨髓旺、老人骨髓空，他下令抓来老少二人，用斧子砸开他们的腿骨验证。还按妲己的发明，制造了名为炮烙的刑具，以满足她看人受虐的癖好。妲己说能辨认胎儿的男女，他便抓来100个孕妇当场剖腹检验。

　　比干气得浑身发抖，当场指出纣王之错，请求将妲己满门赐死。纣王不听，比干又请箕子、微子帮忙进谏。纣王将箕子剪掉头发囚禁起来。哥哥微子进谏无果后远走他乡。大臣辛甲进谏75次纣王不从，便投奔了周文王;许多大臣见纣王已无可救药也纷纷弃商投周。纣王众叛亲离之时，武王已率军攻来，800多个诸侯背叛殷商与周会盟。眼看商纣已是风中残烛，比干仍冒着灭族的危险，连续3天进宫抨击纣王的过错。纣王无言以对，恼羞成怒地喝问：“你为何这样坚持?”比干说：“君有诤臣，父有诤子，士有诤友，下官身为大臣，进退自有尚尽之大义!”纣王又问：“何为大义?”比干答：“夏桀不行仁政，失了天下，我王也学此无道之君，难道不怕丢失了天下吗?我今日进谏，正是大义所在!”纣王勃然大怒：吾闻圣人之心有七窍，信有诸?说罢，命人剖胸取心，比干毫无惧色，慷慨就戮。

　　自此，比干为几千年的封建王朝创造了一个难以逾越的“死忠”楷模，后人评价为“自古拒谏之君莫甚于纣，自古死忠之臣莫甚于比干”。民间广为流传比干被挖心以后，掩袍不语，单骑纵马南行。有神仙指示他南行心地(今河南新乡县)，就会长出心来。行至牧野荒郊，遇上妲己扮的老妇叫卖“没心莱”。比干问：“菜没心能活，人没心如何? ”老妇说：“菜没心能活，人没心就会死!”比干听后，长叹一声，口吐鲜血，坠马而死。骤然间，天地皆黑，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卷土成墓，将比干尸体埋于土中，人称之“天葬墓”。今天，每到绿叶返青之时，比干墓上都会长满三片叶的没心菜。传说这种没心菜，即比干的七窍丹心化成。

　　这个故事引导人们同情比干之忠，唾弃纣王的忘恩负义，确立了“女人是祸水”的文化传统。历代封建统治者对比干之忠推崇备至。周武王灭商后封比干墓于今卫辉市，北魏孝文帝因墓建比干庙。而后唐太宗、宋仁宗、元仁宗都曾下诏维修此庙。如今的比干庙系明朝弘治年间重建，此后乾隆皇帝又新添了御碑亭。

　　纣王视民为刍狗的暴虐统治，果然值得维护吗?让无道昏君苟延残喘，无疑是置人民于水火之中。连极力主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孔子也认为，如果“纣之不善”确如周人所言，武王伐纣就是必要的。经众大臣上百次苦谏之后，纣王依然荒淫残暴，我行我素，还有必要愚忠于他吗!纣王业已众叛亲离，比干还执迷不悟地冒死进谏，令人不由得怀疑他存了一份私心——商纣灭亡后，他便做不成皇叔了。屁股决定脑袋，比干之忠可能不仅是认识问题，或许还有个立场问题。

　　自然，此文所论只就传统的故事而言。假使果如孔子师徒认为的“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则另当别论了。因为纣王若非不可救药，也就烘托不出比干的无限忠诚和浩然正气了。既然比干没有那么神圣，还有必要这么崇奉他吗?

　　2017/7/4于上海南箐园

　　（作者系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松滋市杂文学会理事，其杂文《贪腐的起点》获第三届“克权杂文奖”三等奖）

　　编辑：杨东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