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俗语云:明人不说暗话。

　　这明人一般应当是指的明白人，明白道理之人，倘若高级一点的，亦可称之为是得道之人。他们一般都不说暗话，或者自身具备的实力与相关业内的人脉影响，已经大到不屑于去说什么暗话来着。甭管世间的大事与小情，照例可以大大方方地明着说来、讲来、道来，论来、议来、辩来，也即完全可以按照自然而然的本相而来的了。这里面，当然可以是西天佛家的庄严相、慈悲相，甚至于那敞开了佛肚的弥陀的一副半真不假的哈哈相。反正是心里需要怎么说就怎么说，需要怎么笑就怎么笑，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需要有什么特别忌讳与藏着匿着的地方，庶几便进入到了一种完全的自由境界。当然，他们也绝对没有必要一本正经地去假装和诉说曾经有过遭委屈、受刼难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似乎全都可以归化为那位乡间老姆曾经对笔者所言及的一个道理了，——嘻嘻哈哈才是佛。

　　所谓的暗话，乃是指的隐蔽隐晦之语，至少是让一部分人很难能够听得懂或者理解得了的那种语话。上乘的暗话，兴许可以是一种高深莫测的隐喻，恰如佛家与道家的惮与悟。但是，这毕竟属于暗话里头最为特殊的表示方法，或曰“语种”了，需要具备相当水准的智者才有可能去灵活应用。一般的人使用暗话，通常都习惯于假借方言土语的办法。这里所谓的假借，是想说明，创造方言土语的原始本意并非为了提供某些人说暗话方便的需要，而是因为附带着它刚巧具有这一方面的特殊功能，也即能够传递一种意思却又不是谁也都能听得懂，或者理解得了。最典型的例子，当属闽南的客家话。

　　而今还记得，当年大学的小班里有二三个福建人，经常喜欢在公众场合譬如在学校大操场集合开会之前，采用闽南话在那块扭着舌头做着热烈交谈，这就很容易让人理解为他们是在说暗话了。因为，交谈者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究竟在讲些什么内容，偏偏又故意不是把声音弄得很轻很低，而且神色模样又属于一副看上去便觉着有些不怀好意的吊诡相，很自然就会让人产生怀疑了，以为他们是在那里嘲笑人抑或侮骂人，或者是在肆意张扬别人家的隐私，甚至有可能是在那里诋毁、诅咒别人了。正因为即使是在那里明目张胆地讥笑你，乃至诋毁你咒骂你，你也只能乐呵呵地依然裂开了嘴巴在发傻笑，因为听不懂而不知道东西南北嘛。这就愈加让人觉着，暗话其行为，实属人类之一种可恶与无耻!于是至少吾人在这一点上，到现在为止依然对于那几个闽藉同学，在心里遗留有一种无形的隔阂与芥蒂，即便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之后的今天，当同学们再度相遇的时候，也还是禁不住要向人提起他们这几位当时总喜欢聚拢一块说鬼话的事情。

　　上面所说的明人，一般也可以理解为是名人了。凡是得道之人，是很难也很少有不成其为相应领域里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的。而既为名人，通常都需要在相应的那个宕坑里，跌爬滚磨或曰闯荡许多年，然后才能演化成为一只上海人通常戏称的老甲鱼。不凡的经历，往往使得他们掌握了诸多的江湖人脉与潜在的规则，而且多数属于智慧老道、非常明白事理之人，那么其至少应该懂得：平白无故去背后诋毁别人、作践别人，尤其是这些别人，即使在当时被你用暗话伤害诋毁的现场，也还是真心实意地将你当做他的最为要好的朋友来看待的情况下，这就更加显得是一件虚伪缺德，乃至于让人不寒而栗的可耻的事情了。事实上，这也定然会有伤害到了他自身的时候。

　　越地的另外有一句俗语叫做：冷粥冷饭吃得，讽言冷语听不得。这里的所谓讽言冷语者，实际上便即上述的明人所不屑于说的暗话了。这些暗话在撇开具体的内容而仅仅借助于其阴暗的形式本身所产生的威(魔)力的时候，恰如一把刀子似的足可以拿来伤人性命。

　　（作者简介：詹苗康，笔名蒲田广隶、守宫、杞子，全国杂文学会联谊会组委会委员，浙江省杂文学会副会长，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杨东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