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吃“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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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19-04-16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唐汇寅】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近日到宜昌小溪塔春游,从雾渡河镇沿207县道爬上15公里山坡,山巅居然现出很大一块平地。这里是下堡坪乡的乡政府所在地秀峰街,学校、商铺、银行一应俱全,比泰山顶上的天街大多了。下堡坪是“中国天麻之乡”,坪里最多的却是大片的茶园。茶园一畦畦、一条条修剪得整整齐齐,众多茶园之间的小径还铺设了水泥道。与乡政府隔河相望的山边有个很大的茶场,场前的茶园中竖着8块一米多高的牌子——秀水天香茶叶基地,海拔1000来米的高山云雾茶俏销省内外。依山面坪的农舍全是小洋楼,瓷砖贴墙水泥瓦,铝合金门窗栏杆亮闪闪,房前屋后李白桃红,一派五彩斑斓的美丽乡村景象。

  穿坪而过,河湾小湖星罗棋布。邻近秀水街的十八湾村有个数百亩水面的锅厂水库,周边都围着栏杆,还搭建了几个伸向水中的钓鱼台。此地曾是“文革”时期的下乡知青点,现在办了许多农家饭庄,成为避暑露营垂钓的旅游景点。有家农庄的山墙上画满了一幅巨大的宣传画,并有大标语赫然相配:“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庄主大概想效法城里的“人民公社食堂”借忆旧招徕生意吧。

  这幅标语却让我陷入了沉思。据说这句话出自“文革”年代的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之口,是当时的报刊广播大力动员城镇居民上山下乡的口号。陈永贵作为一个劳动模范的确值得敬佩,但要他为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诊脉开方实在有点勉为其难。受到阅历和学历局限,他大都站在大寨虎头山看世界,把改狼窝掌为梯田当做了全国的样板。在他眼里,城里没有地种没有进工厂的人都是无业游民,因而建议他们下乡去土里刨食免得在城里吃闲饭。

  被动员加强制下乡的城镇居民多为小商小贩、手工业者和自由职业者,属于当今正大力发展的第三产业队伍。他们何尝吃过闲饭?真由国家供养的五保户反倒没下乡,因为他们下去后只会给农民添累赘。实则所有下乡的都只添了麻烦:他们不会干农活,要靠农民手把手地教,同工同酬的工分却不能少。农民的收入本来就很低,他们与农民争食把那点微薄的秧苗扯得更稀。此外,国家还搭上了一大笔安置费;下乡人员不适应农村生活,心怀怨言反而增添了诸多不安宁因素。城镇居民下乡于国于家于农村都毫无助益,只能算劳民伤财的馊主意。

  城镇居民之前下乡的知青,确实有可能在城里吃闲饭。由于“文革”打乱了教育秩序,三年的大、中学学生全部积压在学校,一下子没有这么多工作岗位分配,只好要他们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时的农村并不缺劳力,他们下去亦属多余。农村的生产效率低下,纯系落后的生产组织和吃大锅饭的分配制度所致。尽管农民没有周末休假概念,天天都捆在地里劳动,但打情骂俏海吹神侃的居多,无效劳动多,以致90%的农业人口竟未让国家彻底摆脱吃饭的困扰——姜昆的相声说人们相见第一声就是问候“吃了没”。

  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精壮的农村劳力反而陆续进入了乡镇企业,继而大批涌入城市找活干找饭吃,留在乡下的多是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眼下的十八湾村,大片的茶园和天麻地里很少看到辛苦的劳作者,家园却打理得越来越漂亮。村民白天休闲打牌,傍晚还跳起广场舞,见面再也不问“吃了没”,俨然是饱食终日的“吃闲饭”者。进入新世纪后,下堡坪乡还出现了以老农刘德芳为首的100多个民间故事家,发掘整理出2000多个民间故事,由此被命名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

  政治经济学课本上说落后的生产关系束缚了生产力发展,农村的这个变化恰好作例证。令人费解的是至今仍有人为上山下乡叫好,说那段经历造就了一批领导人和文人学者。殊不知这些人都是恢复高等教育后,重新跨进大学殿堂深造才得以成才。没有这个深造机会,他们至多也只能为农民鼓捣拖拉机和沼气灶。而且“文革”下乡的这代人基本没有多少理科人才和自然科学家,科学研究几乎断代。时过境迁后,叫好者竟罔顾事实曲解历史,甚至粉饰往昔鼓吹走回头路。那样的话,只怕又要两只手忙个不停,没有“闲饭”可吃了。

  2019/4/11于洈水河畔

 

  (作者唐汇寅,男,生于1950年,大专文化。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松滋市杂文学会顾问,其杂文《刘项还是要读书》获第四届“克权杂文奖”一等奖,杂文《贪腐的起点》获第三届“克权杂文奖”三等奖。)

 

  编辑:张启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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