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李密的“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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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19-12-03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唐汇寅】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封建社会中,皇帝驾崩或者改朝换代之后,新君登基总要多找几个名流贤达装点门面,以示百川归海、气象一新。但前朝臣子有的宁愿告老还乡失业待业也不肯屈节。周武王灭纣以后,商朝的旧臣大都俯首称臣,连战死的武将也纳入了封神榜。伯夷和叔齐却认为武王不忠不孝,于是“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跑到人迹罕至的首阳山,“不食周粟,采薇而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山民说你们吃的野菜还是周朝的,他们只好活活饿死了。

  方孝孺被誉为“天下读书的种子”,朱棣夺了侄子的皇位,硬要他起草即位诏书。他宁死不从,朱棣威胁说你自己不怕死,难道不怕诛灭九族吗?他的声音更大:“便十族奈我何?”果真连没有血缘关系的学生也跟着倒霉卷入了第十族的冤魂之列。

  晋文公执政后,介子推不愿居功受赏躲进了深山。文公低估了他的决心,满以为一把火会把他从山里烧出来,哪知道反要了他母子的命。搜山时发现了他的遗诗:“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做鬼终不见,强似伴君做谏臣。倘若主公心有我,忆我之时常自省。臣在九泉心无愧,勤政清明复清明。”原来他害怕伴君如伴虎。

  中国人想效法印度的甘地,非暴力不合作还真不容易。因为中国的皇帝缺少英国人的绅士风度,逮不到你的人也要把你和你的思想批倒批臭。

  特殊的国情也能造就特色人才,李密就是其中之一。他是蜀汉旧臣,不想捧晋武帝的场,武帝又接连下诏逼迫他就范。敬酒不吃就要吃罚酒,李密情急之下上了一份奏章,名曰《陈情表》,说白了就是一张请假条。这个请假条居然被《古文观止》选中,入选的理由是话说得好听,言辞恳切,滴水不漏。

  李密开门见山摆明了家庭困难,家中只有我一人给老祖母作伴,“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接着感谢皇上不断提拔之恩,我本想来上任就职,无奈家庭情况特殊,“臣之进退,实为狼狈”。然后又拍了一通马屁,奉承当今盛世推崇孝道,前朝的老臣都得以妥善安置,连我这个下贱的犯人也被您看重,我怎么能不识抬举还存奢望呢?“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最后再次强调96岁的祖母年老体衰,“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说明“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恳请您皇上开恩批假,让我留在家里给老祖母送终,我将感激不尽,“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话说得如此委婉凄恻,晋武帝也不便发火了,干脆表扬他孝心可嘉,并赐给两个奴婢帮他供养祖母——借此彰显自己胸襟博大,反正咱晋朝的官员编制也不宽松,缺了胡萝卜照样整酒席。李密为祖母养老送终服丧后,再也没有理由请假,抑或被武帝的宽容感动,还是出山当了晋朝的官。

  类似李密的特色人才,历史上还有不少。讽齐王纳谏的邹忌,说赵太后的触詟,都不敢直接顶撞领导,就拿自己的家事来弯弯绕。还有剑走偏锋的海瑞,遵照《孙子兵法》中“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谋,明知骂皇帝是死罪,索性抬一口棺材上朝。嘉靖皇帝忒拧巴,你想找死成全名节,我偏偏不让你死,结果中了海瑞的套路,被白骂了一顿。不过,这种险中求胜无异于诸葛亮的空城计,只能偶尔玩一玩。真要仗义执言又能自我保全,还得拜读琢磨李密请假条中的技巧。

  经历过文革的人大都心有余悸,写杂文的踌躇着不好下笔。有位杂文家送上一句名言,没有不能说的话,只看你怎么说。他的原话我记不准确了,反正就是要研究怎么说的问题。此话精辟之至。怎么说?不妨向李密学一学。

 

  2019/11/19于桐庐富春江畔

 

  (作者简介:唐汇寅,男,生于1950年,大专文化。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松滋市杂文学会顾问,其杂文三次获得“克权杂文奖”)

 

  编辑:张启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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