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淡定“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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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21-06-04 【来源:站内原创】 【作者:沈栖】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沈栖杂文《淡定“谢幕”》.jpg



讳忌“死”字,世人遂有“人生‘谢幕’”这一雅称。倘谈论“人死观”(相对于“人生观”),如何直面“谢幕”乃是题中应有之义。近读《随笔》第二期刊出的学者钱理群悼念亡妻崔可忻的文章,这位退休医师生前作出了淡定“谢幕”的示范。

2015年7月,钱理群夫妇卖了住房进入养老院,打算“健康地、快乐地”安度晚年。殊不料,2018年,崔可忻罹患胰腺癌。“上天”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今后的人生就这样度过:尽人事,听天命;或者说是:一切顺其自然。”死的威胁真的来了,她反而显得十分坦然、淡然,像没事似的,临终前可意地做了一些自以为必须做的事,诸如:在社区联欢会上做“告别演唱”;趁着尚有气力和头脑清醒,将家里自己的东西全部清理一遍,不留麻烦;亲自写下“生前预嘱”,安排自己的后事;对钱理群交代了编辑一本纪念文集的构想;等等。最后带着欣喜的心情安然与人间告别。

死亡是宗教、哲学里的一个最高命题。人一俟呱呱落地,就一天一天地迈开双脚,跨向死神设在坟墓里的盛筵,以一曲歌吹、几滴泪水为其一生作结。我国列子从多个角度阐述了“身即是幻,而生者必终”的生死观,旨在打消世人对生的过度眷恋和对死的极度恐惧。一部《列子》的基本思路,我认为就是:从“群有以至虚为宗”的本体论命题出发,经由对认识手段的反思达到对“生实暂来,死实暂往”和“死则返其极矣”的服膺,从而祛除困惑和惧慌,坦然地接受死亡。崔可忻与病魔的争斗,委实是一场没有胜算却要承受巨大痛苦的争斗,但她不肯屈服;在她孱弱无力的病躯里,产生惊人的勇气和承受力,这其实就是生命的意志,是求生的本能。崔可忻始终保持乐观心情,没有陷入极度的黑暗、恐惧和绝望之中,这是她淡定“谢幕”的逻辑支点。

人生即将走到尽头,已有一段时间处于社会舞台的边缘,思维能力的弱化、行为能力的退化,其愿望式微,但沉淀于内心的某些愿望依然是萦绕不绝,挥之不去,并且“奢望”兑现,以了却人生“谢幕”前的遗憾。崔可忻在人生最后的岁月里,明明知道往后的日子已是一小站一小站的了,不知道它连成的路还有多长,也不知道生命何时会戛然而止,但她不是消极地等待死神的召唤,而是将生命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依然积极作为,如凭借自己的学识,写下了《关于建立养老社区医养结合数据库的设想与建议》,以自己的临终作为诠释了“人老了到哪里去寻找与实现自我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患有绝症迸发垂危,倘若做些创伤性抢救,也许能够延长一些时日,但崔可忻则为自己制定了“缓和治疗”的方案,不求延长活命的时间,只求减少疼痛,有尊严地“谢幕”。如果说,生是责任,那么,死则是一种归宿,对之理应保持一种直面的理性态度。人们常说“生活质量”,其实,它不止是指活着之时,也包含着死亡将来临之时。死得有质量,即指应尽量减少痛苦,泰然地离开人间。采取“缓和治疗”措施,使其尽可能舒适地走向死亡,这不仅符合患者的最大利益,而且符合伦理学准则。德国著名摄影家Udo Lauer说:“一个人如果以尊严的态度和祥和的心情去对待生命离去,那么,‘死’将不会成为问题。”崔可忻的淡定“谢幕”证实了这一点。


(作者简介:沈栖,笔名凡夫、聿飞,1951年生,主任编辑,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杂文家,先后出版有杂文集《世相纵论》《明天的废话》《实话直说》《告别“社会病态”说谎》《一个公民的闲话》《无花的蔷薇》《边看边说》《余墨谈屑》)


编辑:张启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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