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蚁登干牛粪之顶，眼空无物，巍巍然豪气自胸中出，顿感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妙，不可无题，乃奋笔疾书杜诗二句于壁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书未讫，雨至，溷陷于粪稀中。

这是老顽童黄永玉的大作《给孩子们的动物寓言》中的一个小故事，看后让人忍俊不禁，也有点意犹未尽，感到蚁登高之后的心态、体态、旁观者的情况等，尚缺乏具体描述。为弥补此遗憾，笔者来个狗尾续貂。

蚁登上牛粪之顶，感觉牛粪就是喜马拉雅山，粪顶便是珠穆朗玛峰，登上了这个世界最高峰，除了“巍巍然豪气”，还有巍巍然骄气、巍巍然傲气、巍巍然霸气，还有强烈的使命感光荣感荣誉感，深感责任重大，使命光荣，干了一件开先河的伟业。因为，在它的眼中，这堆牛粪的重量世界第一、高度地球村第一、登顶的速度宇宙第一，所以“本蚁”是世界第一蚁，是最最最伟大的开创者。

作为世界第一蚁，自然不得了了不得，于是就心旷神怡，龙颜大悦，背着手，昂着头，挺着腰，鼻孔朝上，在牛粪顶上踱开了八字步。接下来便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放喉歌之，快乐无极限。“全不怕上天照察，也不怕六道轮回。”还隆重地在博客中“官宣”：我骄傲！我是世界第一蚁，长城是我巨大的手臂，泰山是我站立的脚跟。牛粪上有我攀登的足迹，蚁旗上有我血染的风采……我站在高高的牛粪顶上，白云在我脚下飘，伸手就能碰到天。我就是飞天，飞天就是我。

于是观者如云，掌声雷动，牛粪周边蚁潮汹涌，蚁头攒动，点赞的刷屏：“史无前例，绝无仅有”“一代天骄，开天辟地”“民族精英，国之豪杰”“厉害了，我的蚁”……鼓掌的拍红了手掌，欢呼的喊哑了喉咙，“向登顶之蚁学习！向登顶之蚁致敬！”的口号响彻云霄，献花的络绎不绝，摇着小旗子的漫山遍野。牛粪堆上鲜花簇拥，牛粪周边红旗招展。

当然，也有个别之蚁发出不和谐的声音：“不就是一堆牛粪么，登上牛粪之顶就忘乎所以了，真是井底之蛙，自以为是，不可思议！”但这种声音非常微弱，很快被汹涌如潮的主流声音所淹没。等这种声音再次出现时，马上有人在它的蚁嘴上贴上万能胶。

媒体记者闻风而动，牛粪周边架起了“长枪短炮”，拍照的、采访的争先恐后。报纸上发表了“攀登者之歌”的长篇通讯，电视播放了登顶之蚁的系列访谈，广播播放了“登顶蚁的心路历程”。在媒体的助推下，登顶之蚁成了国家英雄、耀眼明星、少男少女们追逐的偶像。

待到“雨至，溷陷于粪稀中”，媒体突然集体失声，“泥牛入海无消息”。

于是，除少数目击者知道登顶之蚁“陷于粪稀中”之外，其他人都不知其悲惨结局。

有目击者在微信群曝光蚁登顶之后的真相，并发问：“此事何解？”甲曰：这叫目空一切，目中无人，唯我独尊，旁若无人，夜郎自大，妄自尊大；乙曰：这是黄牛背上的跳蚤——自高自大；丙曰：我这里有幅对联：井底孤蛙小天小地自高自大，厕中怪石不中不正又臭又硬……

但很快有媒体“辟谣”，说登顶之蚁又在准备攀登新的牛粪高峰，不允许别有用心者抹黑英雄形象！于是，登顶之蚁的英雄形象慢慢地深入人心，成为励志教育的生动教材，开拓进取的“正能量”。

（作者简介：许家祥，长沙市雨花军休所退休干部，杂文家，其杂文著作《台上的风景》获全国首届鲁迅杂文奖银奖）

编辑：张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