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说符》中有一则故事：春秋时的晋国苦于盗贼为害，听说郄雍能根据人的相貌神色识别强盗，晋侯便派他去辨认强盗，察看了千百人竟无一搞错漏网。晋侯喜滋滋地告诉赵文子：有了这个人，我可以把全国的强盗清除干净，再也不消那么多人忙活了。

文子说：您依靠察言观色来捕捉强盗，是捉不完的，况且郄雍也不会得到好死。

强盗都恨郄雍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不久便合伙杀了他。晋侯闻讯惊骇不已，立刻召见文子说：郄雍果然像你说的死了。可我们该用什么办法来捕捉强盗呢？

文子说：您想消除盗贼之害，不如选拔任用有才德的人，使上面政教昌明，下面风气良好。民众有了羞耻之心，还会做强盗吗？（“民有耻心，则何盗之为？”）

晋侯从谏，任用随会主持政事后，强盗在晋国呆不住，纷纷逃往秦国去了。

随会如何执政，作者没有交代。可以想见的是，他必定营造了一个风清气正的环境。“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老百姓衣食无忧了，大家把偷盗看成一桩丑事，都不愿做强盗，贼性不改的极少数失去了群众基础，越来越孤立，像过街老鼠遭人唾骂，无法立足，只好远遁他乡。

“耻心”是一种价值观，各人的认知不一样。

孔乙己的认知是，“窃书不能算偷，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拿书籍兑换钱财，的确值不了几文（孤本古籍另当别论，那样的宝贝孔乙己也见不到）。因而书籍只能算精神财富，“读书人的事”是雅事，非俗人可为，怎能与“偷”挂钩？孔乙己想读书又没钱买，正儿八经地借阅人家不给，才自己动手。主人没允许，只能算偷，用一个“窃”字代替“偷”就光明正大了？

锒铛入狱的贪官，总忏悔自己“放松思想改造，忘了初心”。全是蒙混过关的套话，他们的思想政治学习远比民众多，“初心”只怕就是早已扭曲的价值观。

那些花重金买官的，起初就打好了回本盈利的算盘吧？他们的“初心”，满是做官只为财，不贪白不贪，不会捞钱的没本事，会捞的才有能耐。捞钱不就是贪吗？值得艳羡？《菜根谭》告诫：“古人以不贪为宝，所以度越一世。”莫非当下人心不古，不以贪为耻，反以贪为能、以贪为宝了？

广西自治区原副主席徐炳松，因受贿罪被判刑，释放后不顾疫情管控，高调举行81岁寿宴，亲朋故旧纷纷来贺，其中不乏落马分子。大家举杯庆贺，主人喜形于色，谁也没把贪腐丑行当污痕。

“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耻之于人大矣，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孟子·尽心上》）人只有懂得了羞耻，才能免于羞耻，若连羞耻之心都没有，就真是无耻之尤不可救药了。“民有耻心”很重要，“官有耻心”更重要！人无廉耻，百事可为。没有了羞耻心，贪官才荣辱颠倒，不辨美丑，肆意妄为。

对于无耻之徒，仅靠会识别强盗的郄雍不够，还得遵从赵文子指点：“君欲无盗，莫若举贤而任之；使教明于上，化行于下……”“举贤”是选好人，初心不正的切勿拉上领导岗位。“教化”则要加强制度建设，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充分发挥舆论和群众的监督作用，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贪腐才没有容身之地。官员有了“耻心”，“以不贪为宝”，还会干丑事吗？

（作者简介：唐汇寅，男，生于1950年，大专文化。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松滋市杂文学会顾问，其杂文五次获得“克权杂文奖”）

编辑：张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