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纠结了一个星期，寝食难安，为两颗虽已松动但我看着还行的下门牙是舍是留。

其实我想留，特别特别想，但也作了最坏的打算。于是，抓紧录了好多首喜爱的歌曲，留作念想。

终于，最后一只靴子落地，医生说两颗必须拔，为了假牙套的完整性，为长远计。

我纵有百般不愿、千般不甘、万般不舍，也得服从医生的决定。

02

两针麻药注射毕，经确认可以开拔了。趁年轻牙医侧身取拔牙工具的间隙，我赶紧掏出手机对准口腔来了张特写。

年轻人见状，稍事停歇，笑问:“留作纪念？”

我笑答:“是啊，这两颗牙毕竟跟了我几十年，要分别了，好不舍啊！”

不知不觉我已眼角湿润，但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怕年轻人笑话。

“您请放松，没事的，这两颗牙本来就已经很松，您自己用手都可以揪下来了”善解人意的医生轻声安慰着我。

我也不是头一次拔牙了，之前N次都挺坚强的，可这次不争气的眼泪却忍不住地悄悄流淌。我紧闭双眼、紧握双拳，默默地读秒。我能感受到被拔之牙的坚持与不舍，否则一颗早已松动之牙，何以在一名年轻力壮医生的老虎钳下会坚守十几秒？！又或许，年轻医生也心慈手软，有意让我们慢一点、再慢一点分离？这让我更心痛、更伤感、更泪崩！

趁医生将拔下的头颗牙放到托盘的瞬间，我急忙擦掉眼泪，感觉年轻医生专注于工作，应该没有察觉。

“您看，真没事吧！第一颗已顺利拔出，第二颗也会很快拔完，再给您缝几针，伤口会愈合更快。”

年轻医生继续安慰着我，我的眼泪也继续忍不住地流淌。

我在心里默默向俩牙告别和忏悔:对不起！是我没呵护好你们，让你俩未届花甲便过早夭折；请原谅！是我忽略了你们，在你俩生病时一拖再拖，直至你俩摇摇晃晃、病入膏肓，医生宣判已无救治必要时才追悔莫及。

谢谢你们！几十年的唇齿相依，为我尝尽冷热酸甜，护我尝遍人间美味；我爱你们！几十年的朝夕相伴，你们已不仅仅是我身体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是我健康乃至生命的守护神！你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否则，在失去你们时我怎会那么心痛、那般不舍？！

事毕，本想要回那两颗牙留作纪念，就像小时侯换牙时会珍藏换掉的乳牙一样。但不知为何，我竟连最后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黯然匆匆逃离了医院。

所幸，之前洁牙的年轻女医生相当负责，在我告诉她那两颗牙即将拔掉后，仍一丝不苟地将这俩牙也清洁得干干净净，让你俩质本洁来还洁去，也算给我些许安慰。

03

回家路上，我思绪万千、百感交集。

没齿难忘。此刻，我才真的懂了。那是⼀种怎样的殇？又是⼀种怎样的痛？如果可以重来，我断然不会再透⽀健康，也决不会再讳疾忌医，让自己⼀次⼜⼀次经历痛苦、恐怖与绝望。

浴火重生。此刻，我才幡然醒悟。人的一生，不就是在舍与得中成长与成熟？没有断舍离的选择与磨砺，哪来破茧成蝶、凤凰涅槃的蜕变与重生？

笑对苦难。此刻，我突然好想念父亲。想起父亲一生多灾多难，他都从容面对、不言苦累，用实际行动做出了表率，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坚强！

想着想着，我不禁哼起了轻快的小曲，夹带点血腥味又何妨！

04

安息吧，早逝的兄弟，你俩辛勤劳碌了近60年，也该好好歇歇啦！

再见了，亲爱的朋友，没齿难忘啊！

（作者简介：谢春娥，湖北省松滋市街河市镇人，荆州市农场管理局副县级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