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往事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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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16-10-27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冯韦光】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百问不烦,百拿不厌

 

  文革期间,各地农村供销社柜台上方都悬挂一个正楷红字的“百问不烦,百拿不厌”玻璃牌匾。

  邻县公安局一副局长姓牛,名二。牛二副局长出生在一个湖边小村。家庭出身雇农,7岁丧父,17岁入伍,20岁转业,从派出所户籍警一步一步干到县公安局副局长。某年端午,牛副局长着便服,开着北京吉普从县城沿着弯曲的柏油路向他那个湖村开去。途经供销社,他将北京吉普停在公路边,然后进供销社准备购一些礼物孝敬他七旬寡母。

  上午八九点钟光景,供销社正繁忙时刻,副食柜台营业员是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姑娘,长得小巧玲珑,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牛副局长走到副食柜台前说买糖,先看红糖白糖,后看糖果,从奶糖到硬糖,从硬糖到软糖,从软糖到酥糖,看了五六个品种不满意;说买烟,从红花换大公鸡 ,看了大公鸡换圆球,看了圆球又换游泳,折腾了七八回看不中;然后说要称两斤饼干,小姑娘将两斤饼干过称后,分别用黄草纸包好,牛副局长说,饼干长霉了,他又不要了。

  小姑娘能进供销社,可见决不是一般的农村女孩。她爹是文革造反起家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是我们那一块地方能呼风唤雨的人物。小姑娘是家中独女,更是娇女;但小姑娘性格温和脾气好,在单位深受同事喜爱。看如此挑剔顾客,小姑娘不免发了一句牢骚:“您这个同志到底买不买?不买就不要影响其他顾客了。”

  你说什么?牛副局长瞪着一对牛眼,老子今天就是来见识见识,——看你们是不是“百问不烦,百拿不厌”!随即从腰间掏出手枪,对着“百问不烦,百拿不厌”的玻璃牌匾“砰、砰、砰!”连发三颗子弹,将“百问不烦,百拿不厌”打得粉身碎骨。“砰、砰、砰!”的枪声及粉身碎骨的玻璃片将顾客吓得屁滚尿流,将小姑娘惊得双目圆睁,小嘴巴张个大“○”半天闭不拢。

  牛二副局长真牛B,做完这一切竟扬长而去。那位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义愤填膺地去找过牛二副局长,不知是何故,最后是不了了之。只可惜了那位小姑娘,——那天受突然的枪声惊吓小便失禁,神经错乱,心灵受刺激。医院诊断:患了间隙性精神分裂症。那位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为其爱女到处求医问药,花尽了家中不多的积蓄。只可惜,那小姑娘的病一直不愈。

  

  淘粪记

 

  我老家与黄石市被黄荆山阻隔,——彼此之间互称山背,要到山背就要翻山越岭。文革那些年,生产队除了抓革命,也没放松促生产。每年农闲时,生产队要安排男劳力到黄石去淘粪。市区公厕都是郊区生产队承包了的,有老农看守,有的委托给退休老头看守,说是淘粪,其实是去“偷”粪。

  淘粪是一件很累很脏的活,要趁夜深人静时刻,光天化日之下是淘不到粪的。为了多挣工分,就要淘稠粪,稠粪不能用粪瓢到粪坑去舀,要用手到大便池去淘。一担粪一百多斤,翻山越岭要走两个多小时。社员将粪挑回家,有时天还没亮。淘粪,—除了辛苦,还要冒险——经常被看粪的老人逮住。一旦逮住,那一天的辛苦就白费了。公厕是人家给钱承包了的,逮住了也不冤枉,只能自认倒霉。有时被城管抓住,那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那些农民兄弟才不怕你城管,常常与他们论理。有的城管看农民兄弟可怜,就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一马;也有个别城管特认真,逮住了淘粪的,就将粪桶没收去。

  我们村有几个小伙子,几次空手而归,心情很不爽。他们决定报复那个城管。通过侦察,搞清楚了那个城管家住陈家湾铁路边一个平房。有一天半夜,他们仨小伙子,到南湖边挖了一粪桶烂泥,在城管家屋门外围成一个小泥埂,再到粪池里淘来两桶稀大粪,倒在泥埂内,大粪慢慢从屋门缝隙渗入屋内。不到天亮,臭气就将城管一家熏醒。第二天早晨,那城管家闹翻了天,——城管老娘拿着砧板菜刀,一边剁一边骂,城管老婆尖着嗓子又哭又嚎。

  旁边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有窃窃私语的,有幸灾乐祸的。我村那仨小伙子故意在他们房屋前一边啃馒头一边晃荡……

  从此后,我们村的人到那城管屋旁边那个公厕淘粪,再也没有人来干涉了。

  

  插秧机

 

  文革后期,我们那儿大力提倡机械插秧。由于技术不过关,插的秧苗东倒西歪,并且成熟慢,产量低。但又不准用手插,社员对此很不满。不满归不满,秧这样还得插。不过,在公社范围内流传开了一个顺口溜:“插秧机插秧机,插的没有补的多。横着看差不多,竖着看乱鸡窝,每亩减产几百多。铁条没有木条多,要起钱来一百多。”

  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怎能容忍这种反对新生事物的事情发生?公社党委任命赵副书记担任侦破小组组长,在全公社范围内追查顺口溜作者。赵副书记不辱使命,亲自挂帅,兴师动众,将全公社查了个底朝天,仍是查不出结果,最后将顺口溜作者的“殊荣”戴在一个孤寡富农婆的头上。在斗争大会上,富农婆哭爹喊娘,直嚷“冤枉”。

  台下的社员群众摇头晃脑,无奈地自语道:“斗大的字都不识的婆子,怎编得出顺口溜?”

  后来,赵副书记升任县某局局长,调离我们公社。新任公社书记在他的办公室兼寝室里,发现了这首“顺口溜”的手稿。新书记将这一发现上报给县革委会,赵副书记的命运如何,不知下文。

 

  2016年10月22日

  作者简介: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黄石市散文(杂文)学会秘书长,《散花洲》《黄石教育》编辑。现供职于黄石市教育科学研究院。

 

  编辑: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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