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煮熟的鸡腿子上系红丝线，那不仅仅是为了图吉利，而是经济困难、物质匮乏年代留下的深深印记。相信50岁上下、从农村走出来的人和至今仍在农村生活的人都有这种苦涩的记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鄂东南农村，每年春节的年夜饭，一般家庭都要吃一年难得吃一次的鸡汤面。虽说为了这一餐的到来，每家要提前杀一只鸡，可这只鸡不能一餐吃完，得留一部分招待年初一到正月半来家中拜年的拜年客，而且两个鸡腿均得留下。朋友靠互动，亲戚靠走动。女婿、外甥、老表、七大姑八大姨，那么多亲戚，不到半只鸡能招待过来么?能，先来的，可以喝点鸡汤，后来的就只有闻香了，因为那两只鸡腿子是永远都存在的——不是吃不完，而是根本不能吃。

　　为了待客时好看，主人家将两只鸡腿子分别系上红丝线，家中来了拜年客，就将它们分别盛到拜年客碗中;客人心领神会，不吃碗中的鸡腿子，只吃碗中的面食，将鸡腿子原封不动地留下退回，这叫讲礼，也叫“回碗”。如果让不明事理的人(大多是小孩)给吃了，就会使主人感到很难堪。因为主人家再也变不出来第三个鸡腿子，用来招待下一位拜年客了。

　　这样的尴尬事常有发生。我有一位文友，是在大冶农村学校教书的东北人。刚来大冶的第一年春节，他到一位老教师家拜年，就按吃光碗中食是看得起主家的东北风俗，将主家盛给他的系有红丝线的鸡腿子吃了，让主家夫妇愁云密布。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后就去问其他教师，结果让其同事笑弯了腰，并从此在该校留下了“东北人吃鸡腿——掉底子”的歇后语，成为同事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我妻子和小舅兄也曾闹出过类似笑话。他们小时候，一次随大他们几岁的姐姐到外婆家拜年，外婆只有两个系有红丝线的鸡腿子，分别盛给了妻子和小舅兄。两个小家伙很兴奋，刚一端碗，就准备向鸡腿子“宣战”。姨姐发觉后，用眼神示意，且在桌下用脚踢他们，让他们不要吃。他们不但不听，反而还误解姨姐的心意，认为姨姐是见他们有鸡腿自己没有而有想法，结果将两只鸡腿分别吃个精光。外婆当时虽没说什么，可他们回家后却挨了岳母的一顿“上年饭”——打。

　　妻子跟我讲起这件往事，现在还为自己当年的少不更事感到有些难为情——真不知道那一年外婆是怎样待其他拜年客的。

　　2016-12-1

　　(作者单位：湖北省大冶市人民检察院)

　　编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