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9月3日上午,朱耀明教授离开了我们。当时网上第一时间发来的消息使我难以置信。一周前,他还邀请我们几位朋友在他的“奉贤明鸿中小银行培训中心”作客。他精神抖擞,意气奋发,向我们展现未来三年的发展规划。然而,事实毕竟是事实,这不能不令人无法接受,悲痛万分而欲哭无泪。
耀明生前是上海理工大学教授,上海民盟盟员,是我大学时同届而不同专业的同学。我们同为贫困的农家子弟,有着近乎相同的生活环境所养成的朴素、耐劳、直爽的性格,加上从事的是同样的职业,以致50多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交往,生活上相互关心,学业上切磨切磋。
耀明是著名的经济管理学教授,在金融理论上的成就为世人公认。《金融概论》一书出了七版,泽益于无数学生,连今天那些出类拔萃的金融高端人才最初也是从此书中得到启蒙的。可以说,此书称得上是经典教材。古人曰:“山成由一篑,崇积始微尘(南朝·宋谢惠连《读书诗》)”。耀明做学问是十分顶真的,钉是钉,铆是铆,来不得半点马虎和含糊。他曾多次对我说,我们当教师的要给学生解惑,自己必先头脑涮清,否则会误人子弟,是为师者之缺德。1984一1992年,当时他在东华大学任职,为研究生讲授《工业经济学》课程。当时苦于无合适的教材,他决定自己编写一本教材。他伏案数年,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积累资料,承接了四项有关产业经济的部级课题,在报刊上发表30篇论文,经过艰苦的努力,终于写成了《产业经济研究》一书,获得了同行的好评。1988年底,他约我合写《劳动合同制简论》(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1989年9月版)。在此书写作过程中,从就有关章节、内容到某些提法,我们发生过多次甚至是剧烈的争论,争得面红耳赤,大家各摆观点、依据,最后是谁有理就听谁的。
有人说耀明脾气不好,很倔,很固执,他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十条牛也拉不回来。我觉得这样看,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古往今来,凡事业上有成就者或多或少有固执倔强的性格。其实,这种固执,这种倔强是有志向、有恒心、有耐力的表现。正是这种倔强的性格才成就了他的事业。耀明60岁退休后,提出了要办三件事:办一个培养金融人才的学校,建一个金融类书籍的出版社和创办一个图书馆。为了实现这三个愿望,这十多年来,他不顾年事已高,历尽千辛万苦,尤其是近几年来,明知重病在身,呕心沥血,依然以“小车不倒只管推的精神”,奋斗在第一线,取得了瞩目的成就:明鸿中小银行培训中心名声雀起,运营正常;明鸿图书馆已成皱形;出版社限于体制因素而难以成立,但耀明采取借鸡生蛋的办法,通过与上海财大出版社和立新会计出版社的合作,出版了有关金融专业方面丛书。可以说,耀明生前的三个宏愿基本实现。清人纪晓岚说过:“书生百无一用。”之所以书生无用乃是书生崇尚空谈。而耀明的成功,成为吾辈的佼佼者,因为他既是学者,又是实干家,能文能武,冠之以“学者”“教育家” “企业家”的称号是恰如其分的。
耀明性格豪爽,不拘小节,重情重义,对朋友充滿深情厚意。他有一位读中国人大研究生时的同学王先生,才华横益,本来在高校任教,上世纪90年代初被评上了教授,后调入银行系统,由于诸种原因,没有得到合理使用,郁郁不得志而患不治之症。耀明十分同情他,在他去世前两天,耀明寸步不离,为他端水倒尿;王去世后,耀明经过努力,取得了王原单位的支持为他开了一个体面的追悼会。杨君昌教授(原立计会计专科学校校长)逝世后,耀明为杨召开了一个五六十人的追思会,追思会发生费用(含会场费、午餐费)均由他承担。三年前,我眼疾住院,家人不便照顾我,他就派人来照顾我。耀明对我们有情,我们也时刻关心他。耀明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针,善解人意。近三年来,鉴于年龄和健康状况,我们多次劝他把接力棒交给其儿子。我们还隔三差五地与他通电话,问他健康状况。他深知朋友之心,每隔一段时间,或逢年过节,派车把我们接来,其用意一是,请大家一聚,吃饭叙旧,让我们分享其劳动成果。二是告诉我们,他身体很好,请大家不用担心。上海财大协华兄说:“我们能交上朱耀明这样的人做朋友是我们三生有幸。”
耀明走了,走得那样仓促,那样突然。我觉得,从此将永远失去了一个老友相聚的召集人和平台。世界变得寂寞了。但是,他留下的精神,将永远明亮透彻,光耀四射!
2018年8月15日于苦乐斋
(作者曾任上海财经大学城市室主任、上海经济管理干部学院教授,兼市府决策咨询专家,出版杂文集《桑穆随笔》,近年发表散文40多篇。)
编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