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谈:打量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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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20-01-10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 王俊良】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认识鲁迅,始于1968年。我上学第一天,竟是给高年级同学抻纸研墨,写大字报。内容按老师指定的报纸段落,抄完贴在学校院墙上。久而久之,文中所引鲁迅文字,竟烂熟于心。

  尤其,鲁迅讽刺对手的那些名言,成了我们对付同学的利器。比如,对与自己观点不一致的同学,就会来一句“最高的轻蔑是无言,而且连眼珠也不转过去”。对方被这高深莫测的文字懵住,那时常有最新指示发布,吃不准的情况下,谁也不敢随意乱说。更多的时候,是被对方识破。这种人云亦云的生吞活剥,既不理解上下文之间的意义,更不知道文章的真意所在。在一本正经的好玩儿、斗气甚至游戏中,鲁迅与鲁迅文章,作为批判的武器,与我不期而遇。

  真正对鲁迅有认识,是通过发表在“两报一刊”上的大块儿文章。他们唬人的地方,在把鲁迅语录,与马、恩、列、斯、毛语录并列,成为官方意识形态唯一认可的作家。于是,在那个年代,成为“鲁迅”的信徒,伴随着对鲁迅的崇拜与歪曲,“一个都不宽恕”与“痛打落水狗”,成为鲁迅精神全部。

  “言必称鲁迅”的后果,是一个比谁更“刻薄”、更“阴损”的竞赛。在缺少规则、机制和量化标准的情况下,竞赛必以无序开始,最终形成“鲁迅式话语垄断”。似乎,鲁迅既不懂人情世故,更不黯柴米油盐。“斗”,成为鲁迅的主色调;“文”,成为他人断章取义砸人的砖头;鲁迅本人,也由“人”蜕变为别人手中只会按照别人需要到场的“名伶”。尽管,靠鲁迅吃饭者,十分不情愿承认这一现实。

  及至还原鲁迅“人”的身份,反倒令习惯仰视鲁迅的人一时难以适应。国家层面首先从中学生课本开始,让胡适、梁实秋、林语堂等一大批鲁迅同时代作家作品替代了鲁迅作品。这一悄然变化,等于宣告还鲁迅论敌一个公道,历史也走出了人与人“斗”的泥潭。从此,尽情地享受月白风清、柳绿桃红的生活情趣,变得愈来愈深入人心。当雪可赏、风可吟、雨可听、月可鉴、情可抒的日子来临,在选择《生活的艺术》同时,也会远离《呐喊》和《彷徨》。

  说来惭愧,对鲁迅的认识一直不深。大学期间,一度对鲁迅研究感兴趣。鲁迅小说《伤逝》,被水华改编成同名电影。当时,我写的影评《由电影〈伤逝〉所想到的》,发在《大众电影》上。冷静下来想,对鲁迅从少年懵懂的痴迷,到青年清醒的疏远,再到如今的远离,这之间起决定作用的也并非自己,是推着我们随波逐流的时代。

  其实,把鲁迅奉为“神”,抬到吓人的高度;把鲁迅还原成“人”,又贬到无人问津的程度。这些,都与鲁迅无关。文化正经历着从“单选”到“多选”的蜕变,鲁迅必将经历一个由“喧嚣”趋于“平淡”的过程。这一过程本属自然,却令鲁迅爱好者心理失衡。这恰恰从另一个角度,也昭示了文化多元时代的悄然到来。

  囿于鲁迅话题冷热,想到孔子在中国历史上的境遇,不禁莞尔。历史上,大凡圣人的际遇,都是历史的力量在起作用。如今,从人的角度,再一次打量鲁迅,并力求从“五四”到现在100年里,深深地理解鲁迅。这些,都是看不见的历史,在起作用。而历史,是人在起作用。

  所有这些,似乎都在拷问我们,面对鲁迅,即使今天,除了远远地仰视、打量,我们敢站在鲁迅肩膀上吗?

 

 

  (作者简介:王俊良,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幼好读书,不求甚解。及长,从业媒体至今。偶有文字行世,赖众师友不弃。优点,好酒、好茶、好美食;缺点,喜书、喜游、喜美女。努力方向,争取写出不让人恶心的文字。)

 

  编辑:张启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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