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使前去抢救国家财产的工商所长老刘受了重伤。
刘所长40挂零,身体强壮。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住院。特级护理,抢救,昏迷,络绎不绝的看望者,伴随着惋惜、饮泣……在这间9平方米的斗室中交替进行,一连几天几夜。
生命的大河冲走了死神,他终于活过来了。这是第10天。他的双眼又透过窗口,寻回了水杉的浓绿,无垠的蓝天,灿烂的阳光。他兴奋极了,想坐起来,可是还不行,只得耐着性子躺着,略微浮肿的嘴唇轻轻翕动:“……小孙好些了吗?”
神色悄然的护士长正好进来,没发现他在说话,小声地问:“住院的太多,这里再加一个病人,不碍事吧?”
“不会……我还能结识……一个病友……”他微笑着。
人抬进来了,是一个被蛇咬了脚的危重病人,浑身肿成“四大天王”,连眼睛也被浮肿淹没,什么都看不见。
“蛇毒?”刘所长突然悟出了什么,便向护送人寻问经过:“半夜去稻田边捉青蛙,踩着的。”“青蛙?捉青蛙干什么?”
“青蛙是受保护的,不能……”
宛如一棍子打来,刘所长突然觉得无话可说。蓦地,他看见一个个被杨柳枝条穿成圈的蛙头、一串串白皙鼓胀的蛙肚,一双双挣扎得精疲力竭的僵直的双腿……简直是血淋淋的惨象,他目不忍睹。回想这几年开放了的市场,的确兴旺发达,但斗争却没有停止。就在他进院的前一天早上,市管员小孙在查处青蛙案件时,竟被卖蛙人用秤砣砸破了天灵盖……罪犯年轻慓悍,蛮横粗野地作案后,逃之夭夭。他悲愤地回忆着,心在流血,头颅翁翁作响。
倏忽,他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问:“请问病号是哪个村的?”
“苏家坡村的!”
“叫什么名字”?
“苏达。”
“……”他简直想骂起来,是理智提醒了他:这个苏达,现在是病号,他忘记了自己的病疼,紧紧地盯着对面床上,真是不看不像,越看越像,“是他,正是这个冤家!”他内心惊呼着。
几个白大褂神色肃穆地走进来,病室的嗡嗡声戛然止住,只有苏达偶尔发出闷沉的呻吟。
“病情非常严重,必须迅速转入县城医院!”主治大夫的声音低沉得很难听清楚。
“一个多钟头车路,会不会出危险。”苏达的妻子焦急地问。
“那……很难担保。”
苏达的妻子哭泣起来,他的年过花甲的父亲也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所有人一时没了主意。
望着这惨痛的一老一少,刘所长突然转恨为忧,眼睛一阵酸涩,于是吃力地喊道:“大夫!已经刻不容缓,我有祖传秘方,蛇药是现存的,请赶快到我家去取,骑自行车只需10分钟。”
大夫刚跨出门,后面就发出了撕肝裂肺的哀嚎……
苏达如此之快地走了,病榻上留下一具变了形的僵直的躯体。
(载1993年《中国环境报》)
(中国书法协会会员,中国当代硬笔书法家,中国东方书谱书画研究院院士,中国百科全书编篡委员会特邀编委,北京市写作学会会员,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松滋市作家协会个私协分会主席,已出版文学作品集《冯广云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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