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话散文:中秋过后是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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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16-09-08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肖义林】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远山如黛,金风徐徐,遍地黄花。我知道,佳节又重阳了。

  年轻时读重阳诗词,最喜欢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采桑子·重阳》:“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是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遥想诗人在征战闽西途中,于血与火的艰难岁月里偷闲品味菊花的芳香与山川的绮丽 ,咀嚼自己的苦乐年月,那种居于乐观的浪漫情怀远非常人可比。以豪放名于世的太白东坡们,对自己的坎坷以无视置之,辛弃疾面对破碎山河很是激越,然而在本诗面前也显得婉约了吧。有道是“国家不幸诗家幸”,也只是“赋到沧桑”“句便工”了,终不见用如此色彩鲜艳生机勃勃来点缀残酷的。非常人以非常情方可写非常诗,成非常业,诗如其人啊。

  在“九”这个阳数叠加的日子里,登高远眺,观赏菊花,佩插茱萸,饮菊花酒,成为标准配置。自唐代把夏历的九月初九定为“重阳节”以来,文人骚客们为此附会过不少传说,留下了大量诗章。我以为,“九九”就是“久久”,取“永远健康,长寿”之义。时序九月,云淡天高,极目远骋,有辽阔之养眼,有香囊之萦身,自是大美,和桓景登高避祸、茱萸却瘟似乎没有关系。吃重阳糕,乃是因为“糕高”同音;饮菊花酒,因为菊花有“去湿、明目、降压”等等诸多延年益寿的作用。由此看来,重阳习俗都可以找到合理的唯物的解释而非云遮雾罩的传说。至于吟诵重阳的诗词,唐代李杜,宋代苏柳,均有佳作。这些诗词构成了我中年阅读的一部分。不过那时的我囿于“温柔敦厚”的传统诗教,比较欣赏在深邃的意境中的那种淡淡的喜悦或忧愁。孟浩然《过故人庄》中的闲适;“漫说陶潜篱下醉,何曾见得此风流”里王昌龄的潇洒;“莫将边地比京都,八月严霜草已枯。今日登高樽酒里,不知能有菊花无”中王缙的失落;“不堪今日望乡意,便插茱萸随众人”里杨衡的乡愁。这些诗句总是显得从容与冲淡 ,很是可心。黄巢的吟菊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虽别具一格而让人另置耳目,但总觉得过于直白而近恶俗。

 

  

  老之将至,我的阅读趣味变得驳杂。无论“大漠孤烟直”的雄浑,“小桥流水人家”的纤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刚劲,“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柔和,“一片孤城万仞山”的苍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生机,“凭虚御风”的瑰丽,“鞭挞黎庶”的惨淡,“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奔放,“阿哥阿妹情意长”的缠绵,都让我激动不已。于是,杜甫的那首浓得化不开忧民伤时的《登高》让我数度感叹。风急天高的九月九,渚清沙白的重阳节,诗人在凄切的猿声中独自登临。看到飞鸟还巢,落月归根,江流东逝,自己却羁旅不行,“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似乎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岂不忧从中来?然而病羸停杯,短暂的“失忆”亦不可得。不过,《登高》虽是悲歌,却无哀婉自艾之情,穷途末路之感,倒是激越苍凉,大气凌云。造成这一切的是曾经的战乱,时事艰难才是一切困苦的根源,令人荡气回肠。胡应麟说这首诗是古今律诗第一。这是一切重阳诗的骄傲,更是一切登高诗的自豪。

  重阳节近,宋代诗人潘大临见风雨交加,提笔写了一句近于天籁的诗:“满城风雨近重阳”,讨债人至,败了雅兴,再无接续。有好事者凑句,但终究不是潘大临。有俗语说是“年怕中秋月怕半”,中秋尚且带去韶光,何况中秋以后的重阳。一年光阴过去大半,盘点收获,怕是可能与必须。由此推及人生,我总觉得潘大临貌似写实——风雨重阳,实在写虚——风雨人生。这也就如究竟是“昨日黄花”还是“明日黄花”一样,有人引经据典说是后者,指时效已过而无价值的东西。我想,无论是菊花绽放时的丰腴还是衰微时的憔悴,都是一种生命形式,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必然,本用不着耿耿于怀的。还是广泛的阅读,选择性地接收,感悟一切圆满与残缺,直面多彩或多舛的人生吧。为压乙未祟,我曾写了一首名《无题》的打油诗,正好用作本文的结束语:无可奈何羊去,似曾相识猴来。都说心静日自远,净瞎掰。天道在,春江秋水仍轮回。曾经雾霾过去,但愿夕照未来。山川共证人不坏,命运乖。休言再,天光月影任徘徊。

  附记:“未名湖畔三雅士”之一的张中行大师曾有《唐诗过后是宋词》的宏文,仅大实话文题就让我敬佩得紧,故不揣冒昧,用老人文题的格式作文,以表景仰。

  编辑:邓康康

  审稿:杨东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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