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天，就是腊月十八，是我离别我的向上中学故居五周年的日子。

　　记得五年前的那天上午，天阴沉沉的，差点没哭出来。邻居们一边帮我们装车，一边就说着难舍难分的话。妻遇事都比我心硬的，今天我看她也凄然少语。汽车启动了，我们和亲密的邻友们拉手说再见，在微微寒风中，离别了我的温暖的故居。

　　五年来，我们一家人总是常常说起它，——那留有我们的体温和气息，留有我们的脚印和指纹，留有我们生命隐迹和鲜明记忆的故居。

　　那天在电话里，我远在南昌的女儿说：“爸爸，我又一次拨错了电话，给你的电话，又打到老屋去了。还是杨伯伯接的电话，他还说住我们的老屋很舒适哩。”

　　今天晚餐时，妻说昨夜又梦回故居了。这几年来，她至少一百次向我说过梦见故居的事。

　　我呢，时时在心里，白天黑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有上千次想起它!故居远离了我，但它给我留下了太多珍贵美好而又今生难忘的生活的涟漪和花絮!

　　我的故居其实很好，很宜居的。它虽然是不过70平米的小平房，却是庭院式的。前面有人工池塘，碧水清洌，岸柳婆娑，春夏便有荷塘月色，夜深人静漫步四周，才备觉远离了尘嚣而心旷神怡。池塘中青蛙嬉戏，锦鳞浮沉，引来不少假日的少年垂钓者。这方镶嵌在教工住宅小区的明镜，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微型景观，是老师们紧张工作后的一个休闲去处。

　　我的故居后面有自家的小院子，我的各种花草就养在其间。我常在那里读书看报，坐赏鲜花，接待学生和亲友。有时掩卷小憩，就坐看院角的蜘蛛孜孜不倦地织网，从它的劳碌精神，也得到一些教益和启发，唤起一点振作。有时也从蛛网上救下一只蝴蝶或蜻蜓，感悟一遍生命的轮回和涅槃，引发一些对弱势生灵的恻隐。那种闲趣和怡情，恐怕是只有在我的故居的庭前院内才会生成的吧。

　　故居给予我的太多!在那里，我度过了我的教学生涯中最珍贵的黄金期。那些时候，不论是对学校的硬件软件的设置，还是对校园文学的贡献，不论是于自身的业务修养，还是对学生传道解惑的履职，都是无可非议的。在那里，我一家三口，勤俭持家，甘苦备尝。我与妻鞠躬尽瘁于一校，有所失亦有所得，有奉献亦有回报。女儿在那里，历尽十年寒暑，发奋苦读，最终学成就业。

　　我感恩故居的风土人情。我的故居出入方便，出门便上沙刘公路。离死亡去市殡葬场还远，离康复去镇医院却近。那里水土适宜，全校师生同吃一口井中水，虽非绝对绿色，却无多少污染。更可贵的是，四邻尽皆同事，夜里笑语相闻，朝夕来去相见，相互关照，真也近邻胜远亲。我在故居患了两场重病，虽历经数月，却大难不死，全得益于我故居的风土人情!

　　如今，蜗居在这市区内的高楼里，虽说是全市第一流的住宅小区，我却时时记起我在向上中学时的住宅院，住宅院里的小古屋!这豪华的鑫泰住宅小区虽有四季花开花落的空中花园，却怎么也比不上我故居的浅塘月色荷香。我有时怀旧情切，便静立窗前向故居的方向眺望。尽管我望断云山，望断霓霞，我也看不到它。层楼徒高千丈!

　　大半年来，我都在养病中，只在六月间去过一次故居。我急切地想去温存它，想穿越到当年的情景中。可憾，那天去看它，却是大门紧锁，我们只在它的外面徘徊着，满怀怅然，迟迟不忍离别!它静静地蹲在那里，张着两眼，无言地望着我和妻。也许，它正因为再也不能用它温暖的怀抱庇护我们而感伤!也许，它看到亲人的到来而不能让我们入归而凄楚!我的故居，永远是那么地深情!

　　临别故居时，我对老妻说：“几年也沧桑，‘屋’是人非矣!”

　　岁月在悄悄地流逝，它怎么也流不走我对故居的拳拳情愫!

　　写到此处，情不能已，心潮泛起几句小诗，一并打在这里，献给我永远难以忘怀的故居：

　　安居大院浅塘边，

　　自得空灵半悟禅。

　　偶与高朋谈国是，

　　常和学子论华篇。

　　粗茶一盏修文稿，

　　淡酒三樽弄管弦。

　　陋室温馨宜度日，

　　拳拳庇我廿多年。

　　（作者简介：杨德春，湖北省松滋市街河市镇向上中学退休教师，湖北省诗词学会会员，松滋市作家协会会员，松滋市东方书院特聘撰稿人）

　　编辑：张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