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们在。你却再也不会回来了，表哥！

你是舅舅家的大儿子，大我五岁。从小，我们在一个村子里长大。你在村南头，我在村北头。

外婆常说你厚道、脾气好，但倘若有人在学校欺负我，你绝对是第一个站出来为我撑腰的人。“别欺负我，小心我哥揍你啊！”这句话也成了我小时候的口头禅。然而，仅仅同校一年，你便去了寄宿初中，可你对我一路的呵护却从未减退。

少年的你很是帅气，成绩好、人仗义。周末放假回家，你总会和我蹲坐在屋前讲些住校趣事，班上喜欢你的女同学，考试的小技巧……童年的夏夜，很是静谧，一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繁星。我们像有说不完的话。后来，你到了离家更远的重点高中，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再后来，你到南阳油田参加工作，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书信往来，伴随了我整个学生时代。

时间在流逝，我们在一起的许多故事也慢慢模糊起来。然而，有些回忆，却停留在脑海最深处，每每想起，依然是那么清晰，那么温馨，让我娓娓诉说——

耐心如你——你有次探亲，带回一包松籽，一开始的松香味我怎么也接受不了。为了吸引我注意，你就在我面前一颗一颗剥着吃，边吃边说：“专门给你带的，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敢尝试，吃松籽会越来越聪明的。”也不知道是你哪句话触动了我，我立马吃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吃松籽。后来我见到你就会说：“哥，给我买松籽，都是被你惯的！”

细致如你——还记得有次和你聊天，随口说起南阳玉不错。一句无意的闲聊，你却放在了心上。再次回老家，你偷偷塞给我一副玉手镯。你说：“刚买房，经济紧张，买的不太好，你别嫌弃，是我的心意。”

默契如你——后来我也上班了，单位效益稍微好一点。你有段时间酷爱玩音响，偶尔会找我借点小钱。那年春节回家，你看到我说：“等几天啊，那个……”我说：“嗯，晓得……”小表哥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问：“你们说的是什么？我咋听不懂呢？”我和表哥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不关你的事。”

体贴如你——我刚买车那年暑假，你带着儿子从油田坐长途大巴回来，到我所在的城市后，我坚持开车送你父子俩回老家，你坚决不让，说：“别人开车我不放心，让我开！”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担心我一个人来回太累了。

几十年的相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每年春节表兄妹聚会，十几个成年人在一起，围着火炉谈工作，谈孩子，抢红包，热闹、开心……可是，从去年开始，我们不能再团圆了。

2000年10月，你确诊肝硬化。以后的时间里，你谨慎而乐观地生活着。坚持吃药、按期体检、按时上班、陪伴家人，空了就去周边钓钓鱼，经常给我分享你的战利品，家人群里你是最活跃的。你一直关注我的动态，偶尔在我朋友圈发个评论，或调侃、或鼓励、或安慰。

你是如此乐观的一个人，病魔却没有放过你。后来，检查病情严重，转为肝癌了。你经历了几次肝切除手术，无数次放化疗和介入手术。每年春节回家，你依然是最活跃的那个人：聊天、打牌，只是不再熬夜和喝酒。

2019年，经过慎重考虑，抱着最好的期盼，你在天津做了肝脏移植手术。我们都在等待那个健康如初的你，但是，就像手术前医生说的话：术后效果不理想。

后来的一年时间里，你辗转全国各大医院：郑州、天津、北京、上海……在郑州医院的时候我去陪了你两天。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一直都是电话联系。直到2020年11月23日，我们再也没发过信息，因为那时的你已经不能动弹了。至今，我手机里仍然保持着我们的聊天记录，不舍删，不敢看，更不忍听……

在你最后的那段日子里，表姐天天陪在你身边，你的情况也是表姐每天电话告诉我。我每天最期盼也是最害怕的就是表姐的电话。那天下午，表姐打电话过来，接通后居然是你在说话，“霞妹，我昨晚梦到你了，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送你和俊阳回家，池塘边的水漫过来了，俊阳是男孩他自己趟水，我背着你过去的……” 

那刻，我泪流满面。是啊，你知我胆小，时刻都想着护我周全。那是一个冬日暖阳的下午，也是你最后一次与我通话。

有段时间我不愿上班，因为上班途中要经过一个岔路口，就是去往你油田的家。看到那个指示牌，我就一遍遍想：五个小时的车程并不遥远，我为什么留给自己那么大的遗憾，没有在你生前早点去看看你？你走后，那个一贫如洗的家，恍若八十年代的摆设；那个躺在棺木中体重不到百斤的你，要知道，你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那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愿意以命换他儿子多活几年的舅舅；还有妈妈一遍遍哭诉：“伢儿几年不吃一颗盐，他只是想活着，老天不开眼啊……”

一幕幕在我脑子里回放，抑制不住的流泪，锥心刺骨的疼……从未想过这么早就和你说再见，永别！

人生无常，留下的人要好好生活。偶尔我还是会想念小时候数星星的夜晚，我知道你也一定在想念着我们！

悲伤是人生的缺口，我没有急着去补上，我会试着走出来，带着你的期待，坚定地走下去！

注：杨应生，男，出生于1971年八月二十三，毕业于松滋市第一高中，1992年在河南南阳油田采油厂稠油大队参加工作，工作期间在新疆参加三年油田会战，2020年十月三十因罹患肝癌去世。

（作者简介：邓俊霞，女，汉族，1976年10月出生，湖北省松滋市纸厂河镇裴家河村高家滩人，毕业于江汉石油学院。现任宜昌至晟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

编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