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老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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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21-11-24 【来源:站内原创】 【作者:张清华】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乐张清华散文老屋情.jpg

作者父母


松滋人称故乡为“老家”,出生地为“老屋”,回了老家,住在“老屋”意即回到了生养之地。任凭沧桑多变,老屋总是记忆中的原生态,亲切,温馨,铭心刻骨。

我的老屋置杨林市镇河边街角,青山绿水丘峦起伏,绿云盘中一银簪。青瓦白墙五间平房“一”字排开,卧于绿荫之中,煞是气派。老屋座北朝南,土砌瓦盖,冬暖夏凉。竹林环抱,松山居后,四季常青,时有雉鸡斑鸠鸣叫出入其间,门前左右各一百年古桂亭亭如盖,香飘十里,树下一方水塘,日月其里,碧波荡漾,时有水鸟戏焉。有“阴阳”云:“前有照,后有靠,脉相正。”脉正则发,人杰辈出,可我时有感慨:鸡鸣桑颠,犬吠幽林,隐士宜居却无士;山清水秀,气脉当相,圣贤无出尽凡人,噫嘘哉!愧对一方宝地,吾之责也!

老屋,我们兄弟姊妹六人在这里出生长大成人,父母双亲近九旬在这里困守一生。老屋沧桑,眷恋日增,在外的子女如同高空的风筝,那根线永远系在老屋,无论春夏,还是秋冬。老屋有一个默认的规矩,弟兄四人无论天涯海角还是琐事缠身,每年除夕必回,我是老大,必作表率。几十年携妇将雏,满堂欢笑,如今孙儿绕膝,规矩依旧。

老屋依稀,总是入梦,常回家看看,内心一直提醒。真正走出屋门是1975年秋,外出求学。老爸赶做衣箱,姐姐带着家人到镇上照全家福。那天,老娘看着启动的汽车,目光呆滞,泪花闪闪……这一别四十余载,也很少久居老屋了,总是来去匆匆。尽管“匆匆”只要回去,我总是在房前屋后溜跶转悠或到近邻串门寒暄。那是一种下意思的招引与前趋,那是一种自然的情绪牵挂。触景生情,睹物思人,往事历历。

厅堂前:除夕,清晨老爸将大方桌搬到门前,叫开了“毛清,你的任务帮大哥牵对子。”小弟拿纸倒墨忙得不亦乐乎,自作自写,一个上午哥俩将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几十幅对联写好送到,然后回家,春联贴好,鞭炮挂好,筵席摆好,一切就绪。这时,老爸从厨房里踱出来,捲着袖,背着手,看看对联,再看看我,鼻子里“嗯嗯”两声,脸上露出一丝儿微笑,之后一声喊:“开席,祭祖!”屋外鞭炮顿时爆响起来。

老爸读过私塾,也住过公学,经常在家里对单位上几个舞文弄墨的赞不绝口,说他们如何了得,这下,他乐了。

堰塘边:蹲上“水桥”(用水埠头)掬一捧清水,指缝里慢慢滴着童年的岁月。那是一暑天,燥热难耐,我带着大弟张军到塘里“洗冷水澡”,抱着桥架“扑通”“扑通”学游泳,扎“闭孔”(潜水),突然觉得有人按住了头,呛了几口水,旋即被提出了水面,水眼朦胧,一瞥“不好!”被健硕而严厉的继祖父逮了个正着,惊恐万状中头上又得了几个“粟凿”,光腚上又印上了五指,两腿哆嗦,悔恨交加,夕阳西下,晚餐在即,只听继祖父在里屋喊“燉了一碗蛋,你们来尝尝,再偷洗,当心小命!”我俩怯怯地走过去舀了几汤匙立马开溜。

大丘畔:老屋路旁有一稻田名曰“三亩大丘”,站在埂上,闻着稻香,看着稻浪,思绪万千……1973年高中毕业,回乡务农,那年“双抢”,我和几个下乡回乡知青挑秧,“三亩大丘”有一群年轻女子在抢插,挑秧带队的老大就怂恿:抛秧看谁抛在行子里砸不着人,离人又近。大家心领神会,于是比拼起来,“秧把”故意不洗干净,抛起来不飘,直达目的,一时间如排炮开花,泥水飞溅,女人们的”“的凉”满是泥水,“砍头的”“半大坟莹”“血泡子”……骂声不绝却又笑声不断。

收工上埂,好戏来了,一群女汉子将老大摁倒在老屋的场子上,又将他四脚朝天,涮尿桶。一时喊声、笑声,尖叫声炸响山坳,但无一生气翻脸者,究其因是青春的性爱萌动还是年轻人的打逗天性?不得而知,很微妙难言状。不知何故,最终也没有一对姻缘,然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劳动生活也别有情趣,至今每每无端入梦来。

樟树下:屋前的大樟树两人合围,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树下躺着一个“乡音未改鬓毛衰”的我。2016年大病手术,春夏之交,回老家疗养,行父母身边,卧大树荫下静神养气。乡亲们知情后,纷纷来探。七旬丁婶提着鸭“听说水鸭子养病,我提了一只,自己养的”。年过花甲的英姐端着一篓果子“这是刚摘下的,新鲜,没打药,尝尝”。八旬多的文妈弓着腰,柱着棍,抱着老母鸡坐我身边,“从窝里抓了一只补补身子,病成这样,让人疼啦……”乡亲们一个个来到树下拉着我的手,抚着我的肩,暖着我的心。我何德何能被他们这样疼着,爱着?想着想着竟无语凝噎,泪湿衣襟!

每次匆匆离开,精神的行囊总觉得似满非满,有收获也有歉疚,有喜悦也有忧愁,有满足也有失落……

人生亦老,转眼退休,理当告老还乡,而今大都“还乡”不成却进城,还乡也就成了一种心愿。所幸的是,我儿子儿媳的政策很宽松“不需你们带孙子,来去自由,随意生活,养好身子,快乐为上。”如此也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回老屋,住老屋,享受老屋了。

今年盛夏酷热难当,乡间也是。傍晚天色一暗,点一盘蚊香,泡一杯清茶,拿一蒲扇,搬一拖椅,就准备慢慢享受这盛夏夜半。

月光朦胧,繁星点点,乡村公路在月光下蜿蜒浮动,远山隐约淡墨写意。屋前屋后绿荫成堆,松尖竹梢在夏夜的青光中摇曳多姿,清风徐来,塘里轻雾飘浮缭绕,远村的犬声,塘里的蛙声,树上的蝉声,蒲扇拍打声,屋里的鼾声……上演着一支醉人的小夜曲。稻香、土香、松香、竹香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似游丝如梦幻。自然拥抱着老屋,老屋又很灵巧的融入了自然,相映成趣,幽美如画。

朦胧的月光,朦胧的神志,朦胧的屋前躺着一个朦胧的我,仰望星空,聆听大自然的呼吸,静享这乡间夜色,无“案牍之劳形”,无“车马之喧闹”的闲情悄然来胸。神游夜空,思绪悠远……

老屋啊,老屋,那里有父母的养育之恩,那里有兄弟姊妹的手足深情,那里有难忘的童年趣事,那里有伙伴们的谈笑风生,那里更有扯不断理还乱的乡情乡愁!


老屋啊,老屋!生命在这里诞生,人生在这里出征,你是加油站,你是避风港,你是幸福窝,你是大本营。你容喜怒哀乐,你纳贫富贵贱,你是我一生的尊崇,你是我永远的记忆。

天赐老屋,无价之宝。如此老屋,能有几多,还有几许?后人,后人之后人拥有者多乎哉?唉,多虑也多情了。


丁酉之秋于老屋。


后记:总想为老屋写点什么,笔拙辞穷,文思枯竭,不敢提笔,近日有闲,加之双亲犯病,常住老屋,感触颇多,一时兴起,草草运笔,管他呢,也算几段文字吧,能抒一腔幽情,能发几声长叹,足矣!


(作者简介:张清华,曾任教于湖北省松滋二中,后任松滋三中副校长,已退休)


编辑:张启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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