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写出这么个题目，是因笔者日前在外地一个县城里路遇了一个退休公安局长掌掴一个在岗执勤小交警的奇特轶事而引发的。

　　丁酉年正月十八中午，笔者在某县城一家酒店参加完亲属婚宴游览街景时，在一处交警执勤岗旁，见一伙人围观什么，也瞅热闹似的挤到近前，目睹一位60多岁模样，高个头的人站在一辆小车旁凶巴巴地掌掴一个身着警服约20几岁的小交警，边掌掴边高声喝骂：“小瘪犊子，你敢查老子的证件，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小交警一边用手臂推挡着老者掌掴的手，一边理直气壮地回答：“你无证驾驶车辆就是违章，我当交警依法查证，你违章又违法打人，损害了我的尊严!”“尊严”二字话音刚落，老者的手掌又掴向小交警，随即又爆粗口：“混账小子，真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在我面前敢要尊严，老子更要面子，告诉你，老子是公安局长!”

　　当这位老者亮出自己曾是这个县公安局长的底牌时，那位小交警当时就愣愣怔怔地懵圈了，站在那不知所措，哑然无语。此时，该县交警大队队长闻讯赶了过来，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上前为老者点着一支中华牌香烟，连连点头说：“老局长，实在对不起，我替他向您老赔罪。这是新公考来的大学生警察，他不懂社会规矩，也不认识您，不知者不怪嘛，是不是……”说着，又回头训斥小交警：“还不快滚蛋!”小交警听懂了队长的骂声，带着满腹冤屈走了。那位无证驾驶小车违了章而又感到丢了面子的“公安局长”，带着无奈的愤然情绪留下几句骂语，踹开油门又驾车而去。

　　目睹了白天那个下文不知如何的场景，笔者晚上却百思不得其解地失眠了，渐渐地对光天化日之下的人间小闹剧，脑子里迸发了一个有关“尊严”与“面子”的命题联想。

　　每个人都有自尊心，谁都不愿意被人瞧不起，任谁都不愿意被嘲笑和蔑视。自尊心使得每个人都希望活得有尊严，不管贫富贵贱，不论学识高低，不分男女老少概莫能外。就连一贫如洗的阿Q，为了自尊，也常常会“手舞足蹈”地向人吹嘘“他和赵太爷原来是本家”，与人吵架时，也常常瞪眼道：“我们先前可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尽管人人都希望拥有尊严，但并非人人都知道尊严为何物。有的人甚至将尊严与面子混为一谈。其实，尊严与面子并非一回事，就像桔与枳一样，二者形虽相似而质却截然不同。尊严是因良好的品行修养所赢得的社会尊重，而不是个人的自我评价;面子却相反，它只是人们自我感觉的一种表面虚荣。

　　按章执法的小交警被老警察掌掴，为的是追求做人的尊严，违章无理的老警察依仗自己曾是“公安局长”掌掴小交警，为的是追求自己一个面子。正是追求尊严与追求面子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才演绎出了不同的行为方式，彰显了不同的人格。

　　一个自认为，老子是个“当官”的自然有尊严，有面子，所以把自己这“官身”看成至高无上，因此，众目睽睽之下，敢于对一个小交警摆“官”谱，端“官”架，耍“官”威，傲然炫耀，牛气冲天，在大街广众面前，出掌掴人。

　　而那个位卑职小的交警虽想讨得尊严，但又慑于那个“公安局长”老警察的威严和霸气，还是碍于面子而最终哑言。还是那个交警大队长谙于世故，处事圆滑，既不得罪当年的老领导，又给了老局长一个天大的面子。这种“官官相护”拿法理做人情而交易的息事宁人，难怪围观者有人咂舌，有人摇头，有人嗤之以鼻，有人私下为小交警鸣不平。

　　拥有“官”位，只能是一时的面子与尊严，有了官位并不一定能赢得社会尊敬的目光。一个得不到社会认同的人，再有面子也不会有尊严。古今中外，从没有谁仅仅因为拥有地位或财富而受到世人的敬仰。尊严的衣冠从来都不是用地位和金钱编织而成的。用官位赢得尊严有如冰雕作品，虽然美轮美奂一时，却不能永存。当官位一旦失去，尊严与面子也随之而失。西汉周勃，因功勋卓著而封为侯，身居相位，威风八面，风光无限。晚年时，被人诬告谋反罪而获狱刑，顿时风光不再，“尊严”尽失。沦为囚徒的周勃受尽狱吏的欺凌，不但忍气吞声，最后不得不用千两黄金贿赂狱吏，狱吏教他“请公主作证”，方才得以恢复爵位和封地。周勃出狱后长叹一声：“我曾经率领百万大军，但怎么也不知道一个狱吏的尊严呀!”

　　朗朗华夏社会只尊重品德高尚的人，只有品德高尚的人才真正拥有尊严。一个普普通通的战士雷锋，之所以成为举国学习的榜样，是因为他把“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尊严看成是人生的最大幸福和快乐，立誓“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被誉为“人民的好公仆”，是因为他心里拥有始终装着群众惟独没有自己的尊严，“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为人民的利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民的好总理周恩来，一生的尊严体现在爱党为民，敬业于大众，深受国内外之敬仰。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三起三落”，立党为公，权为民谋，一句“我是人民的儿子”向世人坦露出豪迈的尊严。只有努力做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自然会拥有尊严与面子。

　　巴尔扎克说过：“谁自尊，谁就会得到尊重。”试问那位掌掴了小交警的“公安局长”，事后自己反省了吗?你该怎样自重呢?当你当众自以为“摆谱”，“炫耀”会带来尊严时，恰恰是你失掉尊严与面子的尴尬。

　　（作者为黑龙江省杂文学会理事、研究馆员、《尚志市志》执行主编，杂文家）

　　编辑：杨东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