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金”作为一句朴素哲言，一种心理素质和处世之道，自有其无声胜有声的道理。但任何真理都是有条件的，某些条件下，沉默非但不是金，而是病。

　　一是个人的病。“见事莫说，问事不知”，坚决沉默，神经科诊断是大脑麻木呆滞，内科诊断为怯懦奴性综合征，骨科诊断属软骨病。据现行言语残疾分级：二级言语残疾须具有一定发音能力，语音清晰度在10%至30%，一级言语残疾也须能简单发音。沉默者显然比上述严重，诊断当属超一级言语残疾。这还不是病吗?

　　还有沉默致病的情况。人作为说话的动物，隐忍受憋沉默着，火气无以宣泄，久了易得病。官场职场、人情世故的种种不能说、不便说、不好说，致其追求“烂在肠子里”之境界，直到有一天身心崩溃。

　　二是社会的病。个别人沉默算不得社会病，而社会群体如果“集体沉默”，说明社会一定患了某种病症。为便于诊断，设置了四个模块，凡如下状况出现，而社会集体作沉默状，则可确诊患病。

　　模块A：恶症时犯，怨声哀叹，贪赃枉法，冤狱错案。面对呼格吉勒图冤案、赵作海冤案、浙江张氏叔侄案等等，作为还有点儿正义感的公民，若集体麻木犯呆、故作“沉默是金”，可诊断为社会有病。

　　模块B：贪官巨敛，金山银山;卖官鬻爵，一窝一串;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还有点法纪意识的公民，若无动于衷，集体装聋作哑演习“沉默是金”，也可诊断社会有病。

　　模块C：权钱交易，权色互换，包二奶养小三通奸加嫖娼。作为还有点儿礼义廉耻的公民，若还能集体大嘴紧闭不露齿缝坚持“沉默是金”，可诊断社会有病。

　　模块D：恶商强拆，乡霸胡来，校长性侵，城管打人，堪比“黑社会”的恶剧丑剧在眼皮子底下轮番上演，作为良心未泯的公民，若“看谁嘴闭得紧”比赛照常进行，将“沉默是金”进行到底，可诊断社会有病，且病得不轻。

　　在确保“沉默”情况下，上述模块若同时出现两个以上，则每多出现一个模块，病症增加一个加号，最多仨加号。

　　个人沉默导致社会沉默和压抑，继而又导致更多人得病。社会患病与个人患病相伴相行、相互影响和促进。

　　三是文化有病。先是秦皇“焚书坑儒”、汉武“罢黜百家”、明清“文字狱”为代表的数千年文化专制，把人们驯化得只会“吾皇英明”“奴才该死”，另有中国传统文化总体上也是闭嘴憋尿文化。影响深远的儒道释三大文化，无一不奉劝人们装聋作哑，“隐忍受憋”。渗透儒释道思想的古代蒙学教材《名贤集》，就很宣传“言多语失”“是非只为多开口”等等，从小就教孩子闭嘴。明清两代道家启蒙书目《增广贤文》，更是告诫祸从口出：“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近来学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当今，许多“鸡汤文”和现代格言，教人“守嘴不惹祸，见人话少说”“既憋得住尿，又憋得住话”，说明沉默文化还在发酵。

　　缄口不言究可哀。世上不存在“越沉默越压抑越创造性迸发”的逻辑。所以，明哲保身没有“民族复兴”，“沉默是金”没有“中国梦”。非但无梦，且会得病。试想，如果都玩“闭上嘴是最高修行”，还有正常社会舆论和道德谴责吗?还有社会公平正义吗?还有社会主义价值观吗?

　　“沉默是金”具体是个人的病，表面是社会的病，根本是文化的病，而最关键还在于社会管理者的指向。医治此病，需要及时下药，以免耽误治疗，酿成绝症。强力实施“全面依法治国”战略，全面落实宪法精神，切实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不折不扣地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医治“沉默是金”之良药。当然，作为公民，面对社会不公不平不义，自当担负起宪法赋予的权责义务，该开口时就开口，为社会公平、正义、进步尽言尽责。

　　（作者系杂文家，其杂文《“好看不结实”刨根儿》获首届全国“鲁迅杂文奖”银奖。本文原载2016年6月24日《检察日报》“杂文百家”栏，2016第8期下《杂文月刊• 文摘版》转载，2016第10期《经典杂文》转载，入选《2016中国杂文年选》。）

　　编辑：杨东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