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曹锡宝的对与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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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17-10-07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 王俊良】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嘉庆皇帝最精彩的一笔,是嘉庆四年(1799年)正月,乾隆帝死后诛杀贪官和珅,大张旗鼓地为在乾隆朝因举报和珅贪腐获罪的曹锡宝昭雪平反。嘉庆皇帝重新界定曹锡宝的“对”与“错”,政坛欺隐、粉饰、怠惰之风一时清平。

  《清史稿》记有嘉庆帝关于给曹锡宝平反的重要批示,“故御史曹锡宝,尝劾和珅奴刘全倚势营私,家赀丰厚。彼时和珅声势薰灼,举朝无一人敢口纠劾,而锡宝独能抗辞执奏,不愧诤臣。今和珅治罪后,并籍全家,赀产至二十余万。是锡宝所劾不虚,宜加优奖,以旌直言。锡宝赠副都御史,其子江视赠官予荫。”从这段近百字的批示中,至今依然可以感受到,其言之凿凿,其情之切切。尤其嘉庆之叹“彼时和珅声势薰灼,举朝无一人敢口纠劾”,更彰显“锡宝独能抗辞执奏”之难能可贵!

  于是,因举报和珅被乾隆革职留用的曹锡宝,在悲愤中离世七年后,却莫名其妙地在嘉庆朝又火了一把。既通令嘉奖为朝廷“诤臣”,又追认官职为“副都御使”的精神褒奖,更有其子获“赠官予荫”这样“皇恩浩荡”的现实实惠。毫无疑问,曹锡宝当年不惜身家性命,冒死举报和珅贪腐的所作所为,恰恰符合此时此刻的朝廷利益。

  因为,此时正是嘉庆皇帝登基之初,需要群臣像曹锡宝一样“敢说真话”,摆脱乾隆后期官场腐败,及时缓解日趋尖锐的社会矛盾。这种情况下,凡是有利于朝廷稳定大局的人和事,都毫无疑问地归入“对”的范畴,借皇帝之口,把过去“错”的改为现在“对”的,也就是用现实的“政治需要”这把魔尺,来重新衡量历史上的“对”与“错”“是”与“非”。

  按照这样的思路,考量乾隆51年(公元1786年),曹锡宝弹劾和珅管家刘全“恃势营私,衣服、车马、居室皆逾制”案,后因曹锡宝同乡吴省钦告密,致使和珅提早做了准备,结果是弹劾贪官和珅的曹锡宝反被贪官和珅弹劾。乾隆皇帝对此作出批示,认为曹锡宝的弹劾“未察虚实”,将监察御史曹锡宝的职责行为,定性为“以书生拘迂之见,讬为正言陈奏”,最终贪官和珅安然无恙,监察御史曹锡宝却反被乾隆“革职留用”。

  在乾隆看来,曹锡宝“错”在“未察虚实”,也就是缺乏能证明和珅贪腐的第一手“证据”。作为朝廷一品大员的和珅,明了其贪腐虚实的权力,恐怕除了乾隆自己,满朝文武官员没一个人能够有能力和机会查清和珅贪腐的虚实。然而,在乾隆的是非就等同于和珅的是非,乾隆的行为方式也就等同于和珅的行为方式的语境下,曹锡宝就因为“未察虚实”,被钉在“错”的耻辱柱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么,曹锡宝弹劾和珅的事实俱在,为何在乾隆与嘉庆父子眼里,对与错却冰火两重天?问题在于,对与错的标准均出自口含天宪乾纲独断的“皇帝”批示。而做出重要批示的皇帝,决策过程是否科学,结果是否顺应民意,在一个人说了算的皇帝看来,是非标准无非围绕“江山永固”,皇权传承“无旁落之忧”。至于,对为什么对,错为什么错,一切都无条件地服从服务于朝廷的稳定大局。因为,“朕即国家”,朕之好与朕之恶,都是旁人无权问津的“国家行为”。

  因此,曹锡宝弹劾和珅,无论是后来嘉庆的“褒”,还是当年乾隆的“贬”,站在统治者的角度,似乎都没有错。但仔细想来,一个国家治理层面官员的命运,荣与辱,对与错,制度不能予以保障,最终取决皇帝的“重要批示”。能否让制度替代“重要批示”,令曹锡宝们免于因言获罪的恐惧与平反昭雪的惊悚?嘉庆没能解决的问题,嘉庆的后人也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作者简介:王俊良,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幼好读书,不求甚解。及长,从业媒体至今。偶有文字行世,赖众师友不弃。优点,好酒、好茶、好美食;缺点,喜书、喜游、喜美女。努力方向,争取写出不让人恶心的文字。)

 

  编辑:杨东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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