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2018年第一场雪引发国人荷尔蒙亢奋手机刷屏一样,新年开年手机APP最刺激网民肾上腺素分泌者,肯定非直播答题狂热莫属。
“新瓶装陈酒”的直播答题,说白了,就是开心辞典、幸运52之类古董的手机直播版,本质上仍未僭越初级商业赢利形态。其之所以无厘头引燃“冬天里的一把火”,是因为激活了蛰伏冬眠的商家逐利和网民拜金原始欲望燃点。直播答题只要不违法度,其如何癫狂疯到几时,自然有周期律定数,无需吾辈“看戏掉眼泪,替古人担忧”。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看客可以对其学驼鸟装睡。
单靠撒钱“一指禅”蹿红的直播答题,无论换上什么“知识××”的花哨马夹,与有些人煞有介事标榜自诩的“知识的春天来了”云云,实在貌合神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设若说,直播答题能否释放 “激发国人求知热”动能具有不确定性;其引发生态负效应则是确定的,这大抵便是:不仅挤兑国人阅读时间,而且连带加剧社会功利、浮躁、商业、拜金……
同属国人求知形态,相形于答题狂热高烧,公共阅读却相对冷清。曾有媒体报道,国人年均读书0.7本,与韩国人均7本、日本40本、俄罗斯55本类比,阅读量少得可怜。比阅读数量骨感更可怜的,是阅读质量低劣——国人多钟情于教辅书、成功学、鸡汤文、养生类实用速成东东。堪称雪上加霜的是,现下文化传播领域,劣币驱逐良币现象挥之不去。浅阅读与深阅读此消彼长,既然手机平台浅阅读占据国人太多时间,皓首穷经焚膏继晷的深阅读自然日见式微。虽说阅读习惯转变本身无庸置喙,鱼龙混杂的新媒体传播泥沙俱下海量碎片化内容,污染毒化本已脆弱的阅读生态却让人后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早先,旅中印度工程师孟莎美在《令人忧虑,不阅读的中国人》檄文中写到:“正是长途飞行中的睡眠时间,机舱已熄灯,我蹑手蹑脚地起身去厕所。座位离厕所比较远,我穿过很多排座位,吃惊地发现,我同时穿过了很多排ipad——不睡觉玩ipad的,基本上都是中国人,而且他们基本上都在打游戏或看电影,没见有人读书。在法兰克福机场候机时,德国乘客大部分是一杯咖啡、一份报纸、一本书,或者一部kindle、一台笔记本,安静地阅读或工作。”进而,她探析成因并切中肯綮地指出:“我知道中国人并不是不读——很多年轻人几乎是每10分钟就刷一次微博或微信。但微博和微信的太过流行也让我担心,它们会不会塑造出只能阅读片段信息、只会使用网络语言的下一代?真正的阅读是指,你忘记周围的世界,与作者一起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快乐、悲伤、愤怒、平和。它是一段段无可替代的完整的生命体验,不是那些碎片的讯息和夸张的视频可以取代的。”“当下的中国,缺少那种让人独处而不寂寞、与另一个自己——自己的灵魂——对话的空间。生活总是让人疲倦,我们都需要有短暂的‘关机’时间,让自己只与自己相处,阅读,写作,发呆,狂想,把灵魂解放出来,再整理好重新放回心里。我只是忧虑,如果就此疏远了灵魂,未来的中国可能会为此付出代价。宁可慢一点,松一下……”遗憾的是,此文发表后,虽然在国内公共空间引发掷地有声的强烈反响,但在国人中似乎并未引发悚然一惊的理性反应。
有学者洞悉: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史,应该是一个人的阅读史,而一个民族的精神境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全民族的阅读水平;一个社会到底是向上提升还是向下沉沦,就看阅读能植根多深,一个国家谁在看书,看哪些书,就决定了这个国家的未来。2009年,一部《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横扫奥斯卡七项大奖。影片讲述来自贫民窟印度街头少年贾马勒,参加电视节目《谁想成为百万富翁》赢得最高奖金,可他参赛目的并非金钱,而是寻回失踪女友。影片不仅在艺术上成绩斐然,还推动印度政府改善了当地贫民窟。同样性属参赛赢奖,情怀境界分野“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网民答题愈狂热,则加剧公共阅读愈冷清;公共阅读愈冷清,亦刺激网民答题愈狂热。预后其周期发作恶性循环,无非:一厢,出手防止直播答题像“一枝黄花””般野蛮生长,减缓答题狂热与阅读冷清交叉感染速度;再厢,加大公共阅读有效供给,用全民阅读的理性冷静熄灭答题狂热虚火。无他。
(陈庆贵,江苏扬州人,供职税务机关,高级职称,扬州市杂文学会会长。1984年发表作品,散见《人民日报》《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新京报》《杂文报》《杂文月刊》《经典杂文》《杂文选刊》香港《大公报》《信报》美国《侨报》等境内外数百家媒体。曾获各类奖项数十次,其中,全国评论、杂文奖17次,杂文《痛打“狗心理”》获首届全国鲁迅杂文奖金奖,三文分获2013、2014、2015年江苏省报纸副刊杂文一等奖。多篇作品入选全国杂文年选,已出版个人杂文集四部,创作成就、自传入书《中国当代杂文家》《走近杂文家》)
编辑:杨东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