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宰相王安石在浙江鄞县知县任满返乡时，游历杭州西湖登飞来峰，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诗句：“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此时王安石正值而立之年，志得意满，抱负不凡;但也年少气盛，不谙世故。他自以为登上最高峰，就不怕会有浮云遮住远望的视线了，殊不知好多人登泰山、黄山没有看到日出，皆因天不凑趣、云雾作祟。况人眼非遥感卫星，居高虽能远眺，却难于细察。

　　同在浙江任过职的习近平就比王安石头脑清醒多了。他深知要了解真情胸怀全局，必须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在2011年11月16日中央党校第二批入学学员开学典礼上，他要求学员：“调研中可以有‘规定路线’，但还应有‘自选动作’，看一些没有准备的地方，搞一些不打招呼、不作安排的随机性调研，力求准确、全面、深透地了解情况，避免出现‘被调研’现象，防止调查研究走过场。”

　　这番话若非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是断然说不出来的。

　　高层领导如果走马观花地了解下情，看到的大抵是特制的风景墙——西北某地为了遮掩贫穷落后的面貌，就在铁路沿线砌过很长一道美丽的风景墙。还有的县市为了迎接省领导，也把公路两旁粉刷一新。若要下马看花，在下级的前呼后拥中，看到的也多半是漂亮的景观大道。即使深入到群众家中，也可能陷入导游专门设置的迷魂阵。

　　2017年5月21日，新华社有篇《脱贫工作容不得“装儿子”式虚浮造假》介绍：在脱贫工作国家省际交叉考核中，中部某县为应付检查，避免“露馅儿”，派一名年轻干部“潜伏”到贫困户家里“装儿子”，想替贫困户回答问题、蒙混过关。但“假儿子”一句虚伪的“妈”，叫得老太太变了脸，气得小姑娘撇开了头，当场出了丑。还有西部某县的政府为了出成果、树典型，在养殖大户周中全的鸡场门口贴上宣传广告——近3年出栏商品鸡3万多只，产值近280万元，利润60多万元。说他打工返乡后创办养鸡合作社，通过向社员提供鸡苗、技术指导，并统一收购，带动了不少贫困户、低保户增收致富。周对媒体说，“其实广告都是政府找人做出来，贴上去的，都在‘吹牛皮’，数字是虚的，材料是假的。”合作社只挂了块牌子，并没有实际运作;周中全这些年养的鸡，总共出栏量也仅有1万多只，产值30多万元，利润也就10多万元。周中全被乔装打扮成“扶贫大户”，结果不但没有出扶贫成果，反而弄得他负债累累。

　　除制造政绩邀功请赏外，另有一种“务实型”的，则是借各种自然灾害发生之机，谎报灾情，夸大损失，以此向上伸手要钱要物。假若被这两种人牵着鼻子，势必陷入“被调研”的陷阱。

　　习近平从基层起步，阅历丰富，所以他才总结出调研“规定路线”之外要有“自选动作”。所谓“自选动作”，就是猝不及防地看那些没有任何准备的地方，让迎来送往的官员们没有“装儿子”和“包装”的机会。这样了解的情况才是真实情况。

　　王安石性格刚愎，人称“拗相公”。苏轼本来是拥护他变法的，但苏轼的很多正确意见却未能被他采纳。他满以为身居高层可以一览无余，制定的新法利国利民，也能够一竿子捅到底，没料到执行过程中出现诸多问题。比如“青苗法”本系官家提供贷款解贫困户春种之难的，但地方官为保障秋后本息顺利回收，却将贷款散发给了中上之家。贫民也确实负担不起官钱二分的利息，新法自然无缘惠及。王安石对下情不甚了然，缺少及时变通，其变法既遭到皇族官吏及豪强的反对，又失去了群众基础，只能以失败告终。

　　及时掌握底层的真实情况万分重要，只有求真才能务实，实乃古今之鉴。所以习近平反复阐明：“一定要有眼睛向下的决心和甘当小学生的精神，迈开步子，走出院子，去车间码头，到田间地头，进行实地调研，同真正明了实情的各方面人士沟通讨论。”(《之江新语：调查研究就像“十月怀胎”》)习近平的话值得我们深思和践行。

　　2018/3/8/于上海南箐园

　　（作者系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松滋市杂文学会顾问，其杂文《贪腐的起点》获第三届“克权杂文奖”三等奖）

　　编辑：杨东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