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大家牧惠先生在其经典之作《华表的沧桑》中，考查了华表的来历。原来这个龙飞凤舞的装饰品，最初只是一根有一条横木像个“午”那样的“表”字在外头的木架子。其发明者为唐虞盛世的圣君尧。尧特意树立这根“诽谤之木”，让人们把他治国理政的缺失写在上面，从中获得警示。尧舜之时，“诽谤”的本意就是非议，知识分子、平民百姓、商人都可以公开议论政事，提出不同意见，形成了一个政治清明、社会和谐的时代，以致唐代诗圣杜甫还念念不忘“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大约从孔子哀叹“礼崩乐坏”开始，统治者有点自视高明忘乎所以了，把“诽谤之木”上的言辞判为负能量，“诽谤”也从正面的“非议”演变成了贬义的“歪曲、造谣、污蔑”。为了杜绝传播负能量，“诽谤之木”也就变身为龙凤呈祥的华表了。

　　随着时代的进步，民主气氛越来越浓，“诽谤之木”也越来越多。意见簿、举报箱、举报电话和电子邮箱、市长热线电话、多种传媒监督，以及各种听证会、各级信访办、层层领导接待日，还有各级纪检监察部门下派的巡视组等等，无不肩负着“诽谤之木”的重任。如若各司其职各尽所能，全社会的公平、公正与和谐无疑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诽谤之木”的作用不容忽视。

　　2017年，广东医生谭秦东在网上发了一个质疑鸿茅药酒的帖子，竟然惊动了警方，从内蒙千里南下抓捕了谭医生。最后经国家有关部门出面，检索到鸿茅药酒不良反应报告137例，责成厂家就其虚假广告做出解释，警方被迫释放谭医生，名曰“取保候审”，至今上网搜索还“候”而未“审”，疑似不了了之。据查谭医生的网络账号粉丝只有5个，就闹得鸡飞狗跳，足见“诽谤之木”的威慑力之大。且看那些“表哥”“房叔”、一掷千金的豪宴、公款嫖娼的官员、炫富找抽的郭美美、九五至尊香烟的享用者……哪个不是在“诽谤之木”的火眼金睛下，原形毕露的。

　　“诽谤之木”成了高悬在贪官污吏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们必欲去之而后快。今年6月曝光的湖南新晃一中操场埋尸案，就是16年前该校员工邓世平向县里举报学校操场的施工质量问题后，遭校长黄某某勾结黑社会团伙杀人灭口。紧接着，17年前敢于直言好打抱不平的湖南益阳教师李尚平被害案，30年前河北肥乡县反腐英雄郭建民女儿无端失踪的案件，也一一浮出了水面。

　　2017年6月4日，江西上犹县本是无罪之身的陈裕咸因为尚未接到有关部门撤案的通知，仍在赴京上访讨要说法，竟被京城的一个专职截访团伙殴打致死。一场公检法失职造成的误会，也没有人细究青红皂白，居然引发了惨不忍睹的命案。作案的首犯牛力持有江西地方政府颁发的工作证，还是多地信访局的座上宾。类似牛力截访团的还有北京的安元鼎公司，他们均以配合某些地方政府拦截上访人员为生。你看，心有冷病的领导多么害怕“诽谤之木”。

　　“诽谤之木”的巨大震慑力也让某些不法之徒嗅到了商机，他们以报道负面新闻来威胁敲诈某些问题官员和企业。2017年，《法制晚报》报道被查处的广东厅官李扬达就遭到过假冒央视记者的敲诈。2013年，连云港市的李德勇还特地招聘人员成立了一个假记者站，专门到开发区问“征地手续”，到企业问“环境保护”，到乡政府问“农民负担”，以曝光要挟，大肆敲竹杠。重庆市的黑社会团伙更是给官员设套拍摄不雅视频，以公开爆料逼迫他们就范。后者要花钱买平安，不得不听任他们摆布。

　　这些假记者和黑社会成员之所以能够呼风唤雨上下其手，说到底还是正常的“诽谤之木”没有充分发挥作用所致。如果下面的民意能够顺利地上达，还有这些江湖骗子装神弄鬼的余地吗?左看右看正看反看，“诽谤之木”都不可或缺，千万不能让它变华表。华表虽然花里胡哨，却没有收集民意促进政通人和的功效。不大受看的“诽谤之木”反倒功德无量。如何让“诽谤之木”恪尽职守物尽其用，才是急需认真研究的课题。

　　2019/10/30于上海泰禾园

　　(作者简介：唐汇寅，男，生于1950年，大专文化。湖北省杂文学会会员、松滋市杂文学会顾问，其杂文三次获得“克权杂文奖”)

　　编辑：张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