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杂文的文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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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日期:2020-03-16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杨东鲁】   阅读次数: 次 [ 关 闭 ]

     

  瞿秋白先生在《<鲁迅杂感集>序言》中说:“杂文是文艺性的社会评论。”依我看来,既然是文艺性的,那么杂文就不一定归于评论的范畴,只是创作上借鉴了评论的表现手法。我感悟,杂文是一种文艺性的社会批判性文体。“文艺性”是杂文的创作手法,“社会批判性”是杂文的性质。杂文不同于时评,也不是小评论。它是一种独立性的文体,跟小说、散文、诗歌是并列的。如果把杂文广义地划归散文、小品之列,对杂文来说也有失公允,缺失了杂文应有的位置,不利于繁荣杂文创作,发展杂文事业。

  其实,一些优秀的杂文名篇,连评论的影子也没有,比如丰子恺先生的杂文《口中剿匪记》。

  江苏省徐州市杂文学会会长袁成兰女士是一位优秀的女杂文家。她曾经写过一篇简短的、精炼的杂文,叫作《我儿无儿》。全文是这样的。开头两句:“一只破碗伸到我的面前,‘大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原来是位衣衫褴褛的老者在向我行乞。”作者仅用两句场景描写,用“一只破碗”“衣衫褴褛”两个词,就把一位雪地里艰难生活的贫困老人乞讨的画面勾勒出来。接下来是16个句子的对话,八问八答,全部是语言描写。对话是这样的:

  第一句问话是:“大爷,您今年高龄多少?”

  大爷回答:“82岁了。”

  第二句问话是:“下这么大的雪,为什么出来要饭?”

  答话是:“家里没有吃的。”

  第三句问话是:“家里还有什么人?”

  答话是:“没有人了。”

  第四句问话是:“那您为什么不进养老院?”

  答话是:“我不够条件。”

  第五句问话是:“什么条件?”

  答话是:“无儿无女。”

  第六句问话是:“您有儿吗?”

  答话是:“我有儿。”

  第七句问话是:“您儿为咋不养活您?”

  答话是:“儿子进了养老院了。”

  第八句问话是:“那您咋不进养老院?”

  答话是:“因为我有儿,我儿没儿。”

  这篇杂文连标点符号,一共164个字,加上标题“我儿无儿”总共才168个字。它就是一篇非常优秀的杂文。这篇杂文也没有评论的影子,但它把行政部门囿于条条框框,不切实际的作风,给予了揭露、批判和辛辣的讽刺。无论要谁来看,要谁来读,要谁来评,这篇文章都是一篇好杂文,但是它绝对不是一篇评论。

  既然杂文要讲文艺性,就必须有文学性。民国教材里面有一篇课文,说是春天到了,窗台上放着一盆水仙。父亲有两个儿子,他要两个儿子把这一盆水仙写出来。大儿子是这样写的:“水仙花为多年生之草。叶细长,有并行脉。茎生于叶丛之间。花为伞性,其色白,别有杯形之副冠,色黄。其地下茎为块状。”此文连标点才55个字。小儿子是这么写的:“今有仙子,姿态楚楚,带袅,裙长,凌波无语,名曰水仙,真无愧也。”此文更短,连同标点才31个字。父亲这样评价他的两个儿子。他说,大儿子写的是科学家之文,小儿子写的是文学家之文。杂文创作就要把杂文写成文学家之文。如果突破了杂文是评论这个传统的概念,真正把杂文写成文学家之文,杂文创作将是多元的,将会呈现一个缤纷的世界。如果把杂文真正写成了文学家之文,语言形象生动而不苍白,内容有血有肉有筋骨,既可读又可品,杂文就会产生深刻的感染力,更好地发挥“社会批判性”功能。

  要把杂文写成文学家之文,就要注重杂文的文学性。可以这样比喻,没有文学性的杂文就是稻草人,有文学性的杂文就是鲜活的生命。稻草人在秋天的田野里可以吓唬麻雀,但是秋风一起,霜一打、雨一淋,稻草人的生命就终结了。但是,和有生命的人一样的鲜活的杂文,它的生命力是很强的。

  还可以这样比喻,没有文学性的杂文就如柴禾,有文学性的杂文就如小草。柴禾一经燃烧,虽然也能生一点热量,发一点光,但是顷刻间灰飞烟灭。小草就不一样了,它的生命力十分旺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像夏衍先生在散文《野草》中写的,它能从石头缝里钻出来,能显示一种“有弹性,能屈能伸的力,有韧性,不达目的不止的力”。

  注重了杂文的文学性,杂文就有了生命力;注重了杂文的文学性,杂文创作就会走向一片新天地,我们就永远拥有杂文时代!

 

  (2020年2月22日改定于东方书院)

 

  (作者为全国各地杂文学会联席会副会长、中国写作学会杂文专业委员会副会长,湖北省杂文学会副会长、《湖北杂文》执行主编、湖北省松滋市杂文学会名誉会长)

 

  编辑: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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